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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到房间，拽了把凳子坐在床前,把灯光调暗,脱下满是烧火味道的外衣扔进洗手间,给小凯换了块毛巾敷在额头上,又点了根烟,月光洒在窗口，天空就连一丝云都没有,韩奕吐出一口烟雾,看着真如银盘一般的月亮，他又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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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建凯闹腾了一夜,一会儿说胡话,一会儿烧的打寒战,韩奕就和衣守了一夜，直到清晨时分天空蒙蒙放亮才消停下来。药物起了作用，王建凯睡得平稳了些。
韩奕开着休息室的门，在外间屋的落地窗前凝目远眺。
清晨的城市还笼在一片薄雾里，蜿蜒的长街上间或有几台开着车灯的车呼啸而过。他站了一支烟的功夫，尚咙敲门进来，说是大嫂的粥熬好了，让送来。
韩奕让他搁下，又问了南风的情况，尚咙说，嫂子说累，把粥盛好就想睡了。韩奕嗯了声，又返回房间摸了摸王建凯的脑袋，此刻倒是不烧。
他带进上门问尚咙：“都打听清楚了吗？”
尚咙说：“是，徐大说的没错，潘峰不是他的人，那小子是个愣头青，就喜欢翻弄些陈案旧账，这次阿落的事徐大的人没动手让潘峰捡了个便宜，是巧合了。”
“在里面，唐旺的人有多少？”韩奕把烟蹴灭在烟缸里，雾气没散尽就有点了一支。尚咙说：“几个监区十九个大拿有六个是唐旺拉拢的，还有个姓王的副所长，跟他走的挺近。”
“还有什么？”韩奕的脸色阴郁。
尚咙近前一步又说：“听说，阿落进去的那天晚上，先见了个以前道上的老人儿。”
“谁？”
“卢曾的大管家乔良。”
王建凯足足睡了一天，直到临近傍晚，才睡饱了睁开眼。
天色渐暗，微弱的光从巨大的玻璃窗透进来，他只觉得浑身上下有直觉的地方都疼，试图撑起来，腰又跟断了似地不听使唤，折腾半天也只是坐在床边。
他抓过衣服套上，摸摸口袋，摸摸枕头下，到处都找不到手机。这让他很着急，一是请良叔搭桥去见曾爷的事不知道有没有消息，二者他要安排人进去顶程洋的罪，这两宗当头大事都容不得他在这休息。
王建凯揉了揉脑袋，想起是弈哥把自己从第一看守所接出来，一上车他就迷迷糊糊的断了片子，以至于后来去了哪？这里又是哪？自己睡了多久竟什么也不知道。
再看着床头柜上的弯盘，挂完的点滴袋子，床边垃圾桶里带血的纱布，退烧用地米的肌肉注射器，冷敷冰袋……他可以想象自己是怎么折腾的。
折不折腾这些都好说，可这趟进去乌龙不断，虽说事儿办成了大半，但总归是太过险象环生。不但给了条子机会，就连唐旺的势力也轻而易举的碰了自己。
这事本来是他单独只跟徐大接洽，连东来都不知道，怎么闹到最后竟是弈哥去接，这一点他思前想后的也没闹明白，于是对于此时此刻韩奕是否火大竟完全没底。
他呼出口气，想着该来的早晚躲不了，当务之急是先找到手机，再看看这是哪儿？于是站起身，先去洗手间放水，再把嘴聚在水龙头上咕咚咕咚喝了个饱，这才悄步走到门前贴在门上听动静。
外面很安静，完全没有一点声音。他旋开转锁，刚把门拉开一条缝，就听见嗡嗡嘤嘤的人声，没想到这门的隔音效果这么好，抬头看见外间屋十分宽敞，一圈栗色皮沙发上散坐着五、六个人，正在激烈的讨论着什么。
沙发环着的大班台后韩奕听得聚精会神，而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拢到了王建凯这里。
他怔了一下，不知该进该退，韩奕皱着眉头说：“先这样吧，我看还是按阿言的意思办，先把对方公司的低价拿来。”
人堆儿里有人说了声“好。”大家就识趣的起身出去。
王建凯想不到韩奕是把自己接到了他的公司，这个地方平时都没机会能上来，他不由得心里发紧，小心的叫了声：“弈哥。”
“醒了？”韩奕没正眼瞧他，低头点了根烟，将那打火机“砰”的一声扔在桌子上。
“嗯。醒了。”他没动地方，老老实实的站在门口，微低着头答话。这会儿猜测自己的手机肯定是在弈哥手里，至少一天的时间，自己错过了谁的电话？有没有关键消息？他心里抓挠的难受却一个字也不敢问。
韩奕站起来，不急不缓的踱过来，满是揶揄的说：“我当你醒不过来了呢！”
王建凯没敢吱声，韩奕走到近前一抬手，王建凯竟下意识的偏偏头，可韩奕的手掌还是摁在他的额头上——倒是真不烧了！
韩奕深吸口烟，说：“里面的八爷都不怕，怕我抬抬手？”
“嗯。”这一声嗯的韩奕心里一乐，姿态真低啊。但他脸上就连一丝回暖都没有，退回到栗色沙发上翘腿一坐，轻喝道：“过来。”
王建凯咽了口唾沫，深吸口气走过去。
韩奕挑最没法回答的问：“怕我什么？”王建凯知道是躲不过韩奕这顿数落的，他想都没想就在韩奕面前跪了下去。
韩奕笑了：“功臣呀，怎么跪这儿了？不是挺能扛吗？不是挨了七下，跟‘八爷’杠上了？一看的独一份，赚足风头了！”
王建凯跪的直，心里也确实没觉得自己跟“八爷”扛上有什么不妥，倘若中途讨了饶，哭爹喊娘没拿下这个头一份，估计就算韩奕懒得理，二哥也能仿一个“八爷”出来再伺候他一顿。
“没。”
“没！我看是没你不敢的！”韩奕念了一串号码，问“这号谁的？”王建凯猛的把头埋得更低，那是沈嘉儿的号。
“说话！”韩奕拨拉他脑袋一下，推得他身形一晃。王建凯把脑袋挑起来一点儿，小声说：“不…不知道……”
“不知道？”韩奕冷笑一声，“打了二十几个……要不我打过去问问？”
“弈哥……是个妞儿……马子……刚把的……”
韩奕瞪了他一眼，“嗯，真有闲心，还不少事呢，是我挨个问还是你挨个说？”
“我说。”
王建凯一头冷汗，既然不确定弈哥知道什么就只能把可能的情况都说了。
“我找过乔良，就是卢曾的亲信，他这两天应该给我打过电话……”韩奕一边听着王建凯的叙述，一边掏出他的手机拿在手里。
见韩奕不应声，又说：“抓我的那个条子以前没注意到，身边有雷，这事儿……是我疏漏，我错了。”韩奕扯扯嘴角，小凯送下一口气，这是说道点子上的表情，可韩奕只是扯扯嘴角，根本没有下文，王建凯就不得不继续搜罗，“呃……在里面……”
“外面的还有吧。”韩奕友情提示了一下，就起身坐回自己的老板椅，让王建凯背身对着自己，如芒在背的*感觉瞬间弥漫全身。
王建凯皱着眉头一脸苦楚。
他拼命回想、回想，突然想到沈嘉儿能给自己打二十几个电话，是不是发了什么短信被韩奕看到了靠！他呼出口气，冒死交代：“那个妞儿刚认识的……还没来得及带给您认识……是，是玩游戏认识的……”
“什么游戏？”韩奕冷不丁的一句，王建凯想了想才说：“网络游戏。”
“哐”一个笔记本飞过来，砸在他背上，把王建凯吓了一跳。
“说重点的！我有功夫管你泡妞把马子？我是你奶妈！”
重点的？王建凯听了这话竟有长出一口气的轻松感，原来嘉儿这个在弈哥那儿不叫事，那又是什么事？
“弈哥，小凯没事瞒您了。”
“你这趟进去办事，后应安排的谁？”韩奕倒也不为难他，指戳重点的喝问。
“我……”王建凯没安排后应，连东来都瞒着办的事，他怎么会安排别人。
“谁啊？说！”
“我没安排。”
吧嗒，是火机打火的声音，一下又一下，在背后有节奏的响着，有了他这句“我没安排”韩奕竟然不说话了。
王建凯暗暗咬牙，把身姿调整利索，他明白韩奕是怪自己顾前不顾后，可自己一个没有身份的离帮之人，怎么安排后应，他要重新回来，就得靠自己，就算东来是兄弟，那也得首先自己是南港的人。
他低下头等韩奕的训示和发落。
“出帮的事还有情绪？”
“没有。”
“觉得自己就得独来独往的，觉得西区的哥们都不是兄弟了？”
“没。不会。”
“觉得你一个人把东区收了，我就特待见你吧?”
“……”
其实，韩奕的每一句话都说到了他心里，是绝不能承认的内心最深处，王建凯无言以对，觉得自己就像那个穿了新装的皇帝，以各种华丽的借口遮掩，其实在弈哥面前，什么都不遮不住。
笃笃笃的有人敲门，韩奕晾着王建凯起身去开。
尚咙又提着餐盒进来，叫声“老大”抬眼瞧见小凯的背影，尴尬的一笑，放在茶几上说：“嫂子不给熬汤，说小米粥最好，给您泡的参茶，说是熬夜喝着提神……那老大我先出去了。”
韩奕点点头，放尚咙出门，自己换了地方坐，把餐盒一样样的打开，津津有味的吃起来。
王建凯就那么直直的跪着，这会儿又有点发烧了吧，他晕沉沉的，饭香飘过来，却跟自己无关。他挪了下脚尖，膝盖的刺痛叫嚣起来，他弯了弯腰，似乎感觉得到弈哥严厉的目光。
他想说，“对不起。”可是说不出口。他不会讨饶，从小到大都不会。
韩奕吃甚香，喝粥的声音夸张的气人，王建凯低着头，尤其气力不支了。
粥足饭饱，搁下碗筷的第一句话韩奕说：“你要赌气就那跪着，要是饿了，就过来吃饭!”这话王建凯听得分明，扶着茶几站起来，来到韩奕面前找地儿一坐，说句“饿了。”
韩奕照脑袋上打了下，嗔怪道：“找揍！”
王建凯没躲，嘿嘿笑了两声，拿起油面花卷就咬。
韩奕把粥盛出来，推到他面前，小饭盒西红柿炒鸡蛋，一口都没动，也给他推过去，小碟子卤汁牛肉还带着余温，仍旧是推到他面前，“别以为没事了，看你伤着，容你歇几天。”
“啊？”王建凯塞了满嘴的饭，他是真饿了。
“记得提醒我，欠我一顿板子，不给你把毛病抽好了，你能气死我！”
“嘿嘿嘿嘿，弈哥别生气，我以后不了。”
“以后再说，这次记得提醒我！”韩奕没跟他开玩笑，严肃的很。
王建凯叼了口牛肉，闷头“哦”了声。
吃过饭给南风打了电话，王建凯百般的说自己没事，都好，还是听南风毫不留情的骂了韩奕一顿，王建凯一边听着，一边瞅着弈哥直呵呵。
撂了电话，韩奕把他的手机还给他，王建凯忙翻着看，却发现，十几条短信，二十条最新未接都在“时间提醒器”里睡觉，韩奕根本就没看他的手机内容。
王建凯不好意思的抬头望着韩奕，“弈哥，我……”
“你什么你！我还不至于那么没水平。”
“嘿嘿，嗯。谢谢弈哥。”王建凯逐条翻看手机信息。韩奕说：“今晚回你二哥那儿。我琢磨着他消停不了。”
韩奕对荀渐的了解有点像脑袋了解心脏。
荀渐早就从村屋回来了，他趿拉着拖鞋，只穿了条四角裤衩就下地开门，对于站在门口的是韩奕跟王建凯就连一丝惊讶都没有。
他转身回屋披了件衣服，点了根烟，跟韩奕呲牙一笑说：“嘿嘿，老大就是老大，我是灯下黑，你也能想我在家！英明！”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太久了，不好意思啊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