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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杨卿一跺脚，扭得更急,连声“嗯”也没吱就走远了。东来摇摇头,顾不上猜那些小心思,一拨车头撒欢的骑着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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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房里,韩奕和小超已经跟那台“铃木隼1300”耗了三天。
生意是韩奕接的,要为这台车加装氮气提速系统（nos）。一开始小超并不想改，因为nos多在汽车直线加速中使用,摩托车发动机加装此系统虽有理论依据，但即便加装成功,nos的瞬间加速也极有可能使机车在仅仅碰上一粒小石子的情况下整车失控,所以车手在使用该系统时也存在极大的安全隐患。
可韩奕坚持要做,因为这台车关系着他跟“唯与风声”的合作，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机车铺子，一个声明赫赫的赛车俱乐部。韩奕要证明自己。
俩个人熬鹰样的，两眼通红，却贼亮贼亮。韩奕的脸上、身上黑乎乎的油哪儿哪儿都是，此刻正蹲在脏兮兮的破沙发上闷烟。易拉罐剪出来的烟缸里塞满了烟屁股，像土包山，又脏又丑。
他有点困了，就将烟屁股再杵进土包山里，然后从破沙发上跳下来，搓搓脸。想喝口水，可大茶缸已经见了底儿。韩奕又觉得无事可做了，便又点上根烟，提留着水壶说：“我去打点水。”
他说打水其实就是去车房外的自来水龙头上接，不过他不急着回去，盛热的夏日午后，那哗哗的水声，听上去就很清凉。韩奕使劲嘬了两口烟，很有些头晕眼花的感觉，就把大半截烟顺手扔了，然后一脑袋扎进那冷水里。
他冲了个透心爽，觉得爽利极了，便拨楞着脑袋直起身子，一只手抹着脸上的水，另一只手把壶塞在笼头下。却只听“呜嗡——”一声，韩奕吓了一跳，缩着脖子猛回头。只见身后，小超戴着头盔，伏在机车上，随着车子呜嗡呜嗡跃跃欲试的鸣响，烟雾在车屁股后面四散而去，那车一跃一跃的往前窜，小超全神贯注的试探着，试探着。
韩奕什么也不顾的跑过去，嘴里喊着：“成了？弄成啦？”
小超朝他竖个大拇指，摆手让他别靠太近，就那么一跃一跃的 把车头领直，把头盔的面罩扣下来。韩奕立在当地，他知道小超在测验自己的改装效果。
他又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应该说，汗水居多。
小超又把身子压低，加油，加档……机车稳稳的起步提速，刚掠过韩奕，突然又是轰然一声呜鸣，机车明显的往前一窜，似要立起来一般猛的扬起前轮。
韩奕“喂！”的一声惊呼，那前轮又重重的砸下来，但见人车齐齐一歪，侧滑出去。
车伤的不重，只是划痕。小超却磨秃了半个膀子的皮。
他却没觉得，一骨碌爬起来就冲着韩奕喊：“我.操，太他妈给力了，就这院儿距离太短！”
韩奕回了趟家，美美的洗了个澡，睡饱了觉准备去交车。电话里，“唯与风声”的队长说：“三天才改好？人家‘肥丁’昨天就把测试记录送来了。”
韩奕瞬间一紧，喃喃：“测试记录？”
经理叹口气，“小韩，别说我不给你机会，这录像我再压一天，后天周一我会给经理看。另外我也可以告诉你，肥丁跑的是环城快速，十五公里直线，提速时间3.7秒，最高飙到315……”
韩奕认真地听着，这组数据说明那个什么肥丁不比小超的技术差，他道了谢默默地收线。小超问：“什么情况？”
韩奕说：“百公里提速3.7秒，最高时速315，咋这个能不能行？”
小超揽着膀子，咬在齿间的烟咂的嘶嘶闪光，“得看车手。”
得看车手。
韩奕笑了，他没有车手。
同样为“车”烦恼的是东来。
最近他那台拉风的山地车频频中招，不是轮胎没气，就是被莫名其妙的加了锁，再不然就是黏糊糊的黑油漆涂在把手上，搞得他又耽误了两次接杨卿，使得本就窝着一肚子脾气的杨卿更加的不开心。
被整了这么两三次，东来觉得是自己是被人盯上了，他揪着小凯帮他破案，一来而去还真查出点门道。使坏的还真都是一伙人，他们对东来的行踪很是了解，啥时候在家，啥时候在学校，都一清二楚。
东来气的鼻子往一边歪，跟小凯说：“妈的，让我揪出谁这么手贱，我剁了他！”
王建凯撇撇嘴，说：“剁了剁了！我帮你摁着！”
东来说他义气，回头就准备两把蝴蝶刀，给了小凯一把，说：“今晚豁出去了，对面楼里猫着，我就不信等不着他！”
吃过晚饭，小凯洗了碗，扫了地，刷了鞋，洗了荀渐的臭袜子，又把小平台也用水刷了遍。南风看出这是在表现，故意不搭理他，小凯总算没啥可干的了，才说：“嫂子，我，出去玩会儿，行不。”
南风在处理网上的鲜花订单，并不抬头，说：“十一点之前回来。”
“嘿嘿。”小凯笑了笑，这一笑就是要提要求，南风这才抬头望望他，说：“十一点半。”
“嫂子哦，我去东来家，我们打会儿牌，要是晚了就不来回跑了，吵到他姥睡觉，怪不好的。行不……嫂子？”
南风盯着他说：“真的？”
“真的真的！睡东来家！要是撒谎，让哥揍我。”小凯了解南风，这就是默许了，他没等南风再说话，说声“谢谢嫂子啊！”开门就窜，比兔子还快。
小超的全套装备都在了。
头盔，防摔服，手套，摩托靴。鞋有点挤脚，韩奕开玩笑说：“不行，我穿雨鞋对付对付？”
小超白了他一眼，抱着膀子的手摊开来拨电话，大意是要对方送一双新的摩托靴过来，要好的，要快点。韩奕不贫了赏了自己一根烟。小超说：“你多久没骑车了？”
“一年……”韩奕想了想，又说“……还是两年？记不清了。”他“噗嗤”乐了，接着说：“骑也没骑过加氮的。”
小超犯愁，说：“要不还是我测吧，这点伤没事儿。”
韩奕摇摇头，“我来，我找的事儿，我自己来。”
小凯跟东来猫在一丛冬青后面，他们把车锁在阴影里以方便对方下手，可从八点猫到十点也不见人影。
俩人被蚊子狂吻，不停的这儿挠挠，那儿挠挠。东来说：“我是不是太给他面子了！”
小凯说：“你才知道啊！隐蔽也不挑个好地方，咱俩应该藏在楼道里！”
“你不早说，两个小时了你才说！”
“嘿！谁他妈让你把车藏在就这蚊子窝才能看见的地方！”
“现在换！”
“换个屁！万一他就要出现了呢？一换地方俩小时白费了！”
“那怎么办！咬死我了！”
“猜拳！”
“干嘛？”
“输了脱衣裳喂蚊子！”
“我靠，这也太损了。赢了脱吧，那才够意思！！”
俩人逗着、乐着、闹着、贫着。他们不知道韩奕此刻全副武装，已经将机车开上了燕子山水坝的护堤路。
小超再跟韩奕重复了一次加速要领，韩奕点点头，带着大手套的拳头跟小超撞了一下，扣紧面罩，俯□……
其实就连小超也不知道，韩奕的身上还揣了一封信，算是遗书吧。信里提到了爹妈，提到了南风，提到了荀渐跟小凯。末尾还提到了南疆，他对南疆写了三个字，可突然觉得，在这个男人面前，他根本不配表白自己对南风的爱。
几个来回的试车之后，小超对韩奕还算放心，他又调整了一下架在仪表盘上方的行车记录仪，轻声说：“百公里提速只表明机车的性能指标，成绩还要人车合一，车手才是灵魂，如果‘唯风’不懂这个道理，就算合作也不会愉快，别太逼自己。”
韩奕点点头，这道理他懂，可他不想输。
护堤路笔直，黢黑。
机车的灯光也笔直的喷射出去，在视线所及打出弧型的光圈。
在这里，他只有三千米。
韩奕没有听从队长的建议，没有去跑环城快速，没有选择那十五公里的笔直线路。因为他知道完成一个零到百公里的极限提速，把时速针跑到仪表盘的最右侧，三千米足够了。他只能给自己这么一次机会，只能用这种方式逼自己赢。
“路况太陌生，一旦有状况，尽量团身，护住头颈。”小超声音很小，他不确定带着头盔的韩奕能不能听清，也知道这都是废话。三百多公里的速度，一旦车子失控，人就会像纸片一样轻薄的飞出去，所有的保护都如浩海滴水，一切只能听天由命。
韩奕似是听见了，点点头，比了个大拇指。
使损招的小子终于出现了，他鬼鬼祟祟，先在车子周围溜达了两圈，确定四下无人，就假装掉了东西，蹲下来。东来盘算拔个气门芯不用那么使劲啊，不用动作幅度那么大呀，可这家伙破坏的很专心，直到东来跟小凯出现在身后，他还在用力的割着车胎，
东来朝他屁股就是一脚，那人“哇啊”一声半跪在地上，一拧身跌坐下去，手里的小刀却比比划划的忽悠着。
东来再给一脚，踢飞他手里的刀，细看竟是把美工刀，可东来手里已握了蝴蝶刀示威，“妈的，你丫干嘛呢！”
小凯的意思是别闹大，倒有几分拉着东来。可没想到呼啦一下暗影处又围上来三个。东来把“美工刀”从地上揪起来，毫不忌惮后来的帮手，扯着嗓子问：“你他妈想干嘛！干嘛啊！”他吼叫着，蝴蝶刀顶在那人脖子上，一个血珠冒出来。
那仨想上前，小凯依着东来的后背，喝道：“都别动啊！谁动挑了谁！”敌方势重，扬刀壮胆也是必然的选择。
就这样，简单的守候，变成殴斗。动静越闹越大，楼上楼下的邻居纷纷开了灯，往下看：六个人推推搡搡的战做一团，带头的被小凯认出是同校高年级的学生……
铃木隼剑一样的飞出去，韩奕的眼里只剩灯光。
他在机车稳定时给了两个漂亮的点式氮加速，明显能感觉出车身往前一窜。耳麦里是小超的提示，十加速…二十秒加速…三十秒加速…五十秒加速……车已经开始飘，韩奕有些压不住了。
按照小超的计算，三千米，最多加速五十至六十秒，不然没有足够的距离停车。
小超按程序提示：减速开始！减速！
可韩奕不死心，又握了三秒钟油门。就在他准备按指示减速的时候，机车突然一蹦，不知压到了什么，韩奕大惊，压低身子想要稳住车，可那车已经偏离了应有的惯性线路，先是车头扭了两下，随即车尾甩了起来……
韩奕还能听到小超的指挥声：慢点减，慢点！尖利的刹车声就划破夜幕。机车侧翻，在地上擦出一串火花，韩奕被甩了出来，幸而没有翻滚，只是抛在地面上不停的骨碌。
小超叫声不好，向着一片光亮处拔腿就跑。
东来他们打得太专心，围观的人又多，直到警察接警赶到，还纠缠在一起。东来趁乱把蝴蝶刀扔了，阵阵有词的辩解，并觉得自己很有理。对方却说：说我们路过，什么都不知道就被劫了。警察不管谁更有理，让那四个人回所里协助调查，对他俩，一捏手腕，先下了小凯的匕首，再直接将两人的胳膊反拧，上了手铐。
韩奕被甩出很远才停下来，他下意识的想站，却又跌倒。轰的一声激起一团火光，不远处的机车有爆燃。韩奕猫了猫腰，回过神来，他拍拍头盔，再一次站起来，竟能踉跄的迈步。
小超的声音在耳边响：弈哥，弈哥说话，弈哥说话啊！
韩奕摘下头盔，大口的喘着气，小超似是听见了，惊道：“弈哥受伤了吗？说话，说话！”
“我，没事……我去拿记录仪……”韩奕拨掉耳麦，拔脚往前跑。
小超却喊着：“弈哥，别去！会爆炸啊！”
小超跑到吐血，远远瞧见一团火光，但不知道韩奕在哪儿，边喘着，边不停的用对讲喊话，可是竟全无动静。再离得近些时，那火光再不安分，终于一声巨响引爆了油箱。一个火球窜上天，映红了夜空。
小超终于赶了过来，可他靠近不了，冲着熊熊的火团，嘶声喊着：“弈哥！弈哥！韩奕！！！韩奕——”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nos”一知半解，查了很久，未必写的对。有懂得指点下，没懂得，我赚了。
谢谢大家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