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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小凯望望嫂子，知道她心疼自己,可也只是摇摇头。
南风朝他脑袋戳了一指头,骂道：“犟种！跪吧！跪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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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来真没走,他就坐在一楼门洞的台阶上。抱着书包,倚着墙,下巴磕在胳膊上，睡着了。
韩奕盯着他瞅了瞅,认出来是召集老年联防队给自己造名声的浑小子，便哈了身子半蹲下来,见那眉啊,眼啊,颧骨啊有青有肿，先是“呵”的一声冷笑，接着用脚踢了踢。东来扑棱一下惊醒，忙睁开眼睛向上望。
“哥？”东来一喜，笑着站起来。
“谁是你哥啊。”韩奕冷冷的。
“我是王建凯同学……”东来还是笑着，那意思，我俩是同学，难不能还叫你叔叔啊？
有人上楼，韩奕把他揪到不碍事的另一边，压低声音说：“你俩，哪去了？”
东来缩着肩，看上去颇为紧张，在说与不说间小作犹豫。王建凯可是嘱咐千万别跟我哥说咱俩一起。可明摆着这位老大用脚趾头也猜得出他俩肯定是一伙的。
东来“嘿嘿”一笑，脑袋还在转呢，他想拖延时间，韩奕可不耐烦，一呼啦他的脑袋，说：“不说拉倒，赶紧回家去！”
其实他郝东来就算十天半月不回家，可以呆的地方也老了去了。可，楼顶的小屋，小屋当中促狭的客厅，客厅里凶巴巴的“二哥”……还有那个被叫做“嫂子”的妞儿，以及眼前的这位老大都磁石般的吸引着他。
韩奕不威不怒，只是轻轻地拨开他，竟让他有些莫名的失落，那一刻他突然羡慕起王建凯来。他被推开半步，韩奕就侧着身子上楼，跺着楼梯咔咔咔的响。
“我没地方去……”东来拧回身子，一只脚踏上了半级台阶，他望着韩奕。韩奕停住脚，由上面扭回头眯着眼看他。
“我爸妈离婚，这周末应该跟我爸，他出差了，我姥不知道，以为我跟他在一起，我这样回家，我姥会害怕的。”东来嘎巴脆的汇报，除了并不知道他爸是不是真出差，别的倒也不是假话。
韩奕皱着眉头挠挠脑袋，有些明白这小子的意思。他倒回来下了那几步楼，还将东来挤在不碍事的角落里，突然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他掏出烟，竟轻声问东来：“会么？”
东来用力点点头，说：“会，谢谢哥。”东来伸手接烟，韩奕却喂给自己，仍是轻声说：“以后甭抽！”他啪嗒一声给自己点了，东来窘的脸通红，心说这哥们儿也太阴了。
韩奕歪头吹了口烟，还是刚才那问题：昨晚哪去了？
东来再不瞒，他想，小凯去罗庄也是因为担心他二哥，好意么，人生地不熟的找错了，被人误会了，动了手，吃了亏，那是对方人多势重，也不是他俩惹事，当哥的肯定欢喜被人关心。说说就说说呗，那有啥的。
东来一五一十的唠完，韩奕安静的听完。末了东来说：“其实，小凯不让我说。”
“不让你说？为啥？”韩奕把烟掐了，揽着东来的脖子往楼上带。这姿势让东来不舒服，他龇着牙，梗着脖子说：“他不想让你们担心吧……”
“担心……担心……”韩奕沉吟两声，再不说话，就这么搂着东来上到五楼半，离家门还有半层，韩奕这才松手。
“哥……”
“叫弈哥。”韩奕摸出钥匙，“……这儿等着，一会我叫你再进来。”
“哦，知道了。”韩奕说这话时，看上去虽无波澜，可东来心里还是“咯噔”一下。而韩奕一转身儿，三步并作两步蹬上了楼梯。
小凯跪的笔直。
南风是真累了，躲在房间，连动静都没有一丝。
荀渐的鼾声在起伏，估计睡的很有型。
韩奕把钥匙扔在茶几上，脚后跟一磕，铁门“哐”的一声关上。
小凯望向韩奕，怯怯的叫：“弈哥。”
韩奕鞋都没换，踩着四十三码的皮鞋走过来，往沙发里一靠，问到：“这，干嘛呢？”
小凯红着脸，找不到更好的托辞，只能照实说：“惹二哥生气了。”
韩奕一乐，说：“他那睡的死猪似地，让你这跪着守……”
他想说“守灵”，忽觉这词儿不好，生生的咽了，扭着话锋说：“他那睡得死猪似地，让你跪着守……什么呢！给我起来，过来！”
南风扒门缝听到这句话，美得直接笑出了声儿，她推门出来，美美的叫：“老公你回来啦。还是你讲理！小凯听话，你哥让你起来呢。”
“哦。”小凯应着站起来，腿一过血，滋滋发麻，竟是密密麻麻的针扎一般。
韩奕拍拍沙发，笑的大尾巴狼似地，“过来坐。”
小凯腿麻，腰酸，站的晃悠，小声说：“我，我站着就行。”
南风给韩奕拿了罐冰镇啤酒，使眼色让小凯坐，小凯装作没看见，他知道弈哥在等他交代问题呢，怎么敢坐。
“弈哥，我昨天出去……玩的……把时间忘了……”小凯雀儿似地说，边说边观察韩奕的脸色，又平又淡，无风无浪。他知道韩奕不喜欢磨蹭，便不敢停，接着说：“跟同学去了商贸大道……哪有个网吧……学生能进去，我们联机玩游戏……”
“玩了一夜？”韩奕嘴角沾着啤酒的白花儿，冷冷的插上一句。
“昂。”小凯一声昂，火石一样把韩奕的心火点着了。
“昂！你们玩游戏还带真刀实枪的？”火虽着了，调子却更冷。
很明显，小凯没试着温度。他只道韩奕说的是脸上的伤，于是咽了口唾沫，准备继续编。
其实刚才跪那儿，他没闲着，也在动脑子呢。一会弈哥回来怎么说，直说么？弈哥有言在先，他们是混的，道儿上的事，准听不准问，准看不准碰。这次偷偷去罗庄无疑是犯规了。再者说被人关了一夜，这么丢人的事，怎么好说呢？所以他排练似地——
弈哥问昨晚干嘛了？就说跟同学打游戏忘了时间。
弈哥问伤怎么回事？就说网吧有闹事的，帮着劝架结果打起来了。
弈哥问怎么才回来？就说在派出所做笔录，上午才让回来。
多完美，简直无懈可击！
所以韩奕问及伤，只剩一条道的小凯竟来了精神头儿，先“嘿！”了一嗓子，然后说：“哥，您是不知道，现在的学生有多能整，就因为一杯泡面，俩男生差点把人电脑都砸了。我们离得最近，我同学校服上全是泡面，都不能要了！我们就帮着拉架，结果也不知道谁手欠，捞着那儿擂那儿……我，没小心，也挨了两下……”他眉飞色舞的“讲”，韩奕挂着四两冷笑，听得煞有介事。
忽然他问：“你同学？谁啊？”
“哥不认识。”说完后悔了，应该说东来啊，去书包被安哥逮了，不是已经告诉弈哥了吗，他急往回找补，“……呃，别说！哥还真认识，是……是郝东来。”
“哦——上次救你那个。”韩奕做出一副夸张的“认识认识”的样子。
“嗯。”小凯鼻尖开始冒汗，手指尖冰凉。这慌甩出去，能不能悠回来啊？按说，到这儿，弈哥该骂人才对，怎么还是和颜悦色的？小凯偷眼看南风，南风紧着眉，显然不信。
小凯有些慌，便敛了佯装出来的兴奋，说：“哥，我以后不去网吧了，您、您别生气。”
韩奕呵呵一笑，盯着王建凯。这小子狼性，野的没边儿。他想干的事，定是要干的。往人脑袋上扔炮仗是！打同学是！硬交给南风的生活费是！前阵子救急的那几万块钱更是！！这性子是块好钢，用心打磨就是把披荆斩棘的刀，出点岔子可就是能要命的刺。
这话儿，是把他往道儿上带才能那么说的，可现下，他才十五，他不该走这条道。韩奕伸手要烟，南风给递过去，也拿不准韩奕想什么呢。想打岔结束这训话，刚言一声：“行了行了，都说明白就得了……”
韩奕“唰”的一个眼神杀过去，冷道：“你进屋去！”韩奕对她也同是有言在先的，男人的事，别说手，嘴都不要插！南风悻悻地闭了嘴，起身跺脚“哼”了一声回房间。
小凯但觉自己背后一阵阵的发紧，腿虽不麻了，可还是站的晃。他越发的怯，知道僵着是不行的，便说：“弈哥……您别生气。我让你们担心了，以后再也不这样了。”
其实，韩奕是有些无措的，他也只是个凭血性打拼的江湖人，处事待人全凭心中的一条线。这条线不关乎人的贵贱，却决定着人的高低，你有，且守得住，你就能主宰自己，这条线就是底线。
虽然，韩奕并不知道到底该怎么打磨这块钢，但他从怯着的小凯的眼神中看出，他还没有这条线。东来说“他是怕你们担心吧。”可事实上，他什么都不怕，他只在乎自己想做的。小凯说“以后再也不这样了”可事实上，并不是任何事都有以后，如果点子再背点儿，他们可能被地下赌场的人当成细作耳目，可能再扣几天，也可能……对于他跟荀渐来说，能把握的只有当下，谈“以后”太奢侈。
小凯见韩奕一直不讲话，知道这关是不好过的，他也猜得出韩奕会怀疑那些瞎话儿，可韩奕不点破，他也就是不挑明。这静默的折磨实在熬不住，小凯径自去取了乌木条子，默默地往韩奕面前一放，说：“哥，我真知道错了，您打两下出出气。”
“打你？打……”韩奕沉吟着，伸手掂起这家法板子，他开始摘表，轻轻地放好。小凯等着发落，但听韩奕说：“是得打，你先开门，叫外面那货进来。”
外面，是东来啊。
他抱着手机给小凯发了十几条短信，再三提醒实话实说，他那里知道小凯的电话一直就没拿出来。
门，吱嘎响着被打开，东来忙把手机掖进裤兜，一扬脸，跟小凯四目相撞，小凯顿生想死之心！
作者有话要说：绝不承认卡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