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千小说网 > 出来混 > 99日记---2

99日记---2

千千小说网 www.qqxsw.tv,最快更新出来混 !

    我像没有了家的小猫一样被韩奕领回去,那是个夏天宛如烘箱,冬天透风漏气的小阁楼。每天都睡到日上三竿,每晚都玩到筋疲力尽,我用极端的方式回避着对家的想念,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了从乖乖女到小太妹的转变,也许这就是我能跟住韩奕的根本所在。

    韩奕说我是个够“狠”的女人,狠到对自己就像对“梁子”,就连忧伤这么凄情本能的东西也不许自己有!他说“梁子”的时候我并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直到两天后的深夜,我才明白梁子是仇人,是可以夺去我老公性命的疯狗!

    那是个深秋的晚上,我一个人在家,抱着靠枕,把电视声音放得很大,想家、想我妈妈。白天她跟我说,再等几天,你爸消了气就回家。我就不明白,什么样的恨能让他放心并狠心十几天不叫我回去,如果这些天没有韩奕我会怎么样?他是我亲爸吗?他还在乎我吗?他只在乎他的面子,我丢了他的脸,所以我不再是他女儿。

    我开始抽烟,一根接一根的抽,有几次甚至想学着他们的样子把烟蒂熄灭在自己的手臂上,可是我不敢,比划了好几次都下不去手,就在我咬着牙纠结的时候,韩奕回来了。只是,他几乎是被荀渐扛回来的。

    荀渐一进门就哑着嗓子喊:“把门插好!”

    他把韩奕放在沙发上,韩奕就像被抽掉了筋骨一般,软塌塌的歪在沙发里,很虚弱。我不知道他怎么了更不知道该怎么办,而荀渐麻利的撕开他的衣裳,黑色的t恤里面是白色的紧身背心,他的右半边几乎被血染红了,我吓了一跳,这才看到他的肋间竟然插着手掌大的一片三角玻璃。扎进身体的部分有多少我根本没概念,只看到从伤口的边缘不断有血冒出来。

    荀渐从茶几下拽出药箱,翻了半天不知道在找什么,可是似乎没找到,他烦躁不安,我紧张的说:“你要什么我去买。”

    荀渐走到窗前,避在墙边向外瞄,我不知道楼下有什么,他只看了一下就拉紧窗帘,说:“不能下去,有梁子。”

    他忽然又盯着我,急急的问:“你有卫生巾吗?”

    “有。”我奔去房间从包里拿了两个护舒宝给他,他麻利的打开包装,对折了裹着那片玻璃,然后看看韩奕,说:“我拔了?”

    韩奕动了动手指表示“明白”,他就“噌”的一下把玻璃拔了出来,然后跪在沙发前,一动不动足足压了十分钟,整个卫生巾都殷红了,他才一点点掀开,血不往外流了,又换了个新的敷在伤口上,用绷带缠的紧紧的,期间韩奕咳嗽,荀渐慌得看他嘴里带不带血,说:“喘气啥的有一点不痛快赶紧说,不道扎没扎着肺。”

    韩奕点点头,脸色白的几乎透明,却没哼一声,我上去抱着他,他竟还说:“吓着你了?去睡吧。”我怎么睡的着,我抱着他,使劲的抱着。

    那晚他整夜整夜的发烧,怎么都睡不沉,不停的翻动,我甚至不知道该怎么照顾他,倒是荀渐不合眼的守在他床边,给他覆冰毛巾降温,他赶我去休息,说晚上不用两个人,白天才要我照顾……这就是我老公的生活吗

    没过几天,韩奕就下地了,又开始早出晚归,不知道忙什么。我也不再想家,对于妈妈说的回去复读上学已经没有半分向往。我习惯了在那个小阁楼等他们回家,给他们做饭,为他们洗衣服。

    这样的日子过了两个月,转眼天就凉了。

    那是个冷空气突袭的夜晚,我第一次见到了小凯。

    那时候他的个子还没有我高,干干瘦瘦的,一双眼里满是警觉,他的嘴角青肿,鼻子破过,血渍还没擦净。

    他几乎是被荀渐扔进屋的,踉踉跄跄的就扑跌进来,差点撞在电视机上。那时的我已经知道对于不了解的突发状况如何保持沉默,我从沙发上站起来,刻意的绕开了走到韩奕身边。

    韩奕倒是笑的蛮开心,我才检不要紧的问:“今天这么早?不出去了?”

    “嗯。”韩奕冲我笑笑,拉着我的手进屋,我关上门的一瞬间听见荀渐喝骂道:“你今儿要能走出去,我他妈的就不混了!”

    “这谁啊?”我问韩奕。

    韩奕一边脱衣裳一边说:“个小兔崽子,犟种一个。”

    我跪到床上,去够他睡觉的衣服,也感了兴趣,接着问:“到底咋个意思?不是跟你混的?”

    韩奕把衣服扔在一边,过来压住我,色迷迷的说:“睡觉不穿衣裳,多余。”

    他弄得我痒死了,我想笑,可是外面传来乒乒乓乓的声响,只能忍着,韩奕倒是不在乎,长驱直入毫不被其所累。

    那晚他表现真棒……

    等韩奕睡沉了,我穿好衣服出来,接着月光看见那孩子蜷缩在沙发里,不知道是否是睡了,我轻轻的“喂”了两声,没想到他却叫:“姐姐。”

    我忙打开灯,只见他已经坐起来,脸上的肿痕更明显,想必荀渐刚才又动粗。关键是他的一只手被手铐锁在沙发腿上。

    我确定了荀渐也已睡沉,这才坐过去,问:“你怎么惹到那俩阎王的?”

    他摇摇头,扁着嘴角,似乎是要哭,可最终只是说:“我想走。”

    “你家在哪儿?”我问

    “德安路。”他说。

    德安路离我们的小阁楼坐车得七八站呢,那个时间早就没车了,我有些为难,说:“太远了,明天再说不行吗?”

    他还是摇头,挣扯了几下手腕,说:“我想回家。”

    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荀渐带回来的人,我怎么能帮他逃?我也摇摇头,对他说:“你先睡吧,等天亮了我问问再说。”说完我就逃回屋里去,为什么现在想起来会觉得当时是“逃”?说不清,或许是注定了我要疼他一辈子吧。

    第二天一早,韩奕解了手回来又想要,他心情好的时候那事就要的多,我说他早晚精尽,他说也不说话,搂着我野蛮开工。直到*结束,我才想起还有个人铐在外面,就问韩奕:“你跟我说说,昨晚那个人怎么回事?”

    韩奕累了,歪头又要睡,含混的说:“老二领回来看着的。”

    “看什么?领回来干嘛?”

    “怕人找他麻烦。”

    “啊?”在我的疑惑中韩奕又睡着了。

    可当我第二次趁着他睡觉溜出去,可是客厅里、沙发上,只剩下那只手铐,他的人已经不知去向。

    后来我才知道那晚韩奕和荀渐带着几个兄弟在外面吃饭,跟人起争执动了手。其中一人喝得太多瘫在地上,韩奕他们也喝得不少,一时分不开身顾他,对家有人举了椅子砸过去,眼看那兄弟要吃亏,那孩子竟然抽了一把烤肉的铁钎子狠狠的扎在人家屁股上。

    据说,当时那人杀猪般的叫声把扭打在一起的两帮人都喊停了,那孩子许是没打过群架,扎了人也不跑,直愣愣的看着铁钎子刺在那人的屁股后面上上下下的发颤。

    不知道谁喊了声“警察来了!”打架的都四下里散了。可是荀渐不放心,恐怕他被人报复,折回去找他的时候,他竟跟头小豹子似的,非但不领情,就连句好话都没有。于是那晚被惹急了的荀渐拎着脖子揪了回来。

    这事有趣,听得我哈哈大笑,我似乎能想象当时混乱又滑稽的场面。我问荀渐,“你怎么那么好心,还担心人报复他。”

    荀渐说:“我不是好心,我是怕他连累我。他要让人扣了,跟我说是我的人,我能不管吗?不管!人家说你小弟都给人扎出血来了,你不认?我管!我他妈管得着吗我!”

    荀渐的话把我的笑封在了身体里,我笑不出来了。韩奕、荀渐、那孩子似乎被一种无形的东西牵住了手脚,注定要往一起走。难道所谓江湖恩怨就这么简单的结下了吗?我不懂男人的世界,不懂他们为了面子拿刀往自己身上捅的时候到底在想什么,我甚至不懂,那个拿着铁钎子扎人的孩子为什么那么有勇气。

    之后几天还算安静,我也慢慢忘了他,就像许多要在事后很久我才能听到的那些阵仗趣闻一样,当这事儿连同这孩子慢慢在我的记忆里消散开时,他却又一次出现在我的面前。

    那天我在跟着电脑学煲汤,正用勺子舀起来尝味道,突然一阵响动,我急忙跑出厨房,只见荀渐扭着一个人的胳膊进门。正是那天逃掉手铐的男孩,他的衣服被撕破了,不知道是荀渐干的还是又出了什么事,的书包吊在脖子上,瘪瘪的,没有几本书。进门也不说话,荀渐一脚踹在他的腿上,男孩也实在是单薄,这一下就踉跄不稳正扑倒在我面前。

    我下意识的蹲下想扶他,可荀渐根本不理那套,跟上来又是踢又是踹。嘴里不停叨念:“犟!我他妈让你再犟!”那男孩并不瑟缩着躲,反而极力想站起来,被荀渐没轻没重的踹到了好几次。

    我实在看不下去,拖着荀渐的胳膊拉着他,我喊着“行了,别打了!好好说!”

    荀渐倒没有我想像中那么大的力气,他任由我抱着他的胳膊,却依旧威胁那孩子:“你他妈的再跑一次!不用别人挑你!我他妈亲手灭了你!”

    趁这个空挡,那孩子站起来,把书包背好,火气比荀渐还大的嚷道:“谁挑我是我的事,用不着你管!”

    “嘿!”荀渐一甩手从我的揪扯中抽身出去,这次是真没客气,直接摁在地上,只几下就扒了衣裳,鞋和袜子也扔到了一边,还好,给他留了条裤衩。两只手被别在身后,用鞋带绑了两个大拇指。

    荀渐也累出一身汗,喘着粗气说:“我他妈让你跑!一会我给你绑院子里去!跑啊!”一边说着才又去找绳子。

    这番景象我从没见过,看着极其兴奋。虽然我一直说他是孩子,可毕竟也是半大小伙子了,就这样让人拔了衣裳,他自己就窘的不行。但骂声更大,要多难听就多难听,荀渐的祖宗八辈都被他问候了一遍。

    我想劝他消停点,荀渐那脾气哄着供着都能上房揭瓦的主儿,这么个骂法,只怕……

    谁知道,有的人看对了眼,就算是被人骂也能龇着牙笑。荀渐提着绳子蹲在他面前乐呵呵的说:“你骂。你使劲骂,你骂的花里胡哨的哥给你件衣裳,你要骂重了半个字,老子把你绑树上!”

    荀渐这么一忽悠,那孩子反倒一句话都不说了。就这样,他又被荀渐用绳子绕身三圈,绑的如同粽子一般被荀渐推到了平台上,他又把他的书包衣服打了个卷抱在怀里,这才美滋滋的笑着说:“你小子再给我跑一次,老子他妈的把荀字拆开了写!”荀渐撤了,抱着他的衣服、书包潇洒离去。

    一月的天,我穿着棉背心还冷呢,那个小平台可是露天的。玻璃上蒙着水汽,我擦干一点往外看,只见那孩子蹲在角落里,一定是冷极了。

    我开门叫他进来,他执拗的把头歪向一边,但我看得出,他只是死要面子。我走过去拉着他往屋里走,他不走,我就揽着他的肩小声说:“那混蛋走了,进来姐姐给你松开。”

    到底这两句那一句对他的吸引比较大,我无从得知,但当他不再执拗,跟着我进屋的那一刻我突然觉得我也能保护别人,那种由心底生出来的义不容辞在今天看来就是身为女人的母□。

    我问他,我给你解开吧?

    他点点头。

    我又问,那我给你找我老公的衣服你穿上好么?

    他又点点头。

    我再问,那你不跑,行吗?

    他没立即吱声,半天才说:“等他回来,我要了自己的东西再走。”

    于是我给他剪开绳子。

    那天下午,他穿着韩奕的大毛衣、运动裤,穿着荀渐的臭球鞋。坐在客厅的小沙发上,我问一句他答一句,不想说的他就摇摇头,佯作喝水,用杯子堵着嘴巴

    他叫王建凯

    在和平一小读六年级

    住在德安路的平房区,那个平房区位于城乡结合部,又脏又乱,租户多是外地来做小生意的人。

    问他家里人都干嘛,他就把杯子堵在嘴上,再也不说话。

    他眼睛不大,睫毛却很长,眉色非常浓,锁出他那个年纪少有的沉重。

    问他饿不饿,他摇头。

    一个下午他就那么安静的呆着,我觉得,他一点也不犟,不惹人气恼。

    ……他一点也不倔强,不惹人气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