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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险中取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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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云宣向杜益山轻轻一笑,这一笑如春风拂面,杜益山看见,心中又是喜欢,又是自豪,一颗心安定下来,稳坐高台之上,只等着看方云宣如何取胜。

    方云宣让家丁拿过一个白磁盆,磁盆中盛满清水。

    这白磁盆只有一尺多宽,半尺来高,是平时和面用的。方云宣将白磁盆端至桌案上放好,回身备好要用的配料,然后转身向百姓们笑道:“周兄技艺精湛,方某着实佩服。若是不拿出些像样的本事,怕是难以取胜,如此方某就献丑了。”

    百姓们刚刚看过周撼海在活人后背上切肉,已经深为震撼,听了方云宣的话,不由又是一阵窃窃私语,彼此交头接耳,不知方云宣还能拿出什么样的绝活,才能将周撼海比下去。

    都觉得不可能,人背上切肉,已经是神乎其技,比这还要好的,实在是想像不出来。

    陈兴也翻个白眼,冲方云宣不屑说道:“哼,我师哥这本事是我爹亲自调/教过的,岂是你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比得上的!你就算是从吃奶那天起就当厨子,满打满算,也不过才二十几年。我爹那可是有四五十年经验的老厨师,刀工热炒样样精妙,他老人家调/教出来的徒弟,就是闭着眼睛都比你这个做菜吃坏人的三流厨子强!”

    韦重彦和老六等人都气得够呛,若不是杜益山早有安排,他们早冲上前去给陈兴两三拳两脚,先打他个乌眼青再说。

    比试看的是真功夫,此时斗口没有半点意义。

    方云宣也不辩驳,接着陈兴的话茬说道:“方某不才,今日就闭着眼睛比试一回,看看我与周兄到底谁高谁低,谁的刀工更胜一筹。”

    众人不解,却见方云宣已经让人备好一块黑色粗布,拿与高台上的马成安检验,让他确认这块布的确紧密厚实,蒙在眼上,是绝对看不见外界的事物的。

    马成安看了一遍,又传与其他几位乡绅过目,李大山看得格外仔细,翻过来掉过去,还蒙在脸上试了一回,确定是两眼一抹黑,什么也瞧不见,这才甩手将黑布扔给家丁,让他交还给方云宣。

    方云宣接过黑布,请家丁为他蒙在眼睛上,交互缠绕,扎紧系在脑后。

    朗朗白日一下子变成漆黑一片,方云宣什么都看不见,凭着记忆摸索到桌案前,拿起菜刀和一块豆腐,然后将豆腐就在白磁盆中,挥刀在手,在水中去切豆腐。

    众人一阵惊呼,若说刚才周撼海那是拿别人玩命,此刻方云宣可就真成了在自己手上动刀玩命了。

    方云宣左手托着一块四四方方的豆腐,右手持一把薄薄的片刀,刀身紧紧倚着豆腐的边缘,也不见那刀有什么大幅度的动作,轻轻划动,在雪白细嫩的豆腐上来回穿梭,跟着就看见水中甩出一道长长的白线。

    众人更是惊异,那白线越甩越长,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原来那是方云宣切成细丝的豆腐。

    人群里无人喝彩,所有人都紧紧盯着,往白磁盆里瞧。豆腐人人都吃过,又软又嫩,就是好好搁在案板上,也不一定能切得如此细密均匀,那已经不算是豆腐丝,而更像是一道白白的豆腐线,到底是切得多细,才能切成那样连肉眼都辨识不清的地步。

    周憾海和陈兴也瞪大了眼睛,方云宣手法娴熟,动作潇洒,举动间没有一丝慌乱和停滞,他切得极快,刚才周撼海切牛肉足足切了一盏茶的时间,而方云宣,几乎是一挥而就,人们还没有惊讶完,他已经将一块豆腐切成细丝,轻轻将最后一点豆腐甩进水中,方云宣拿白布巾擦干手上的水迹,然后举起来给众人看,手上干干净净,完好如初,没有留下一道划痕、伤口。

    方云宣揭开脸上的黑布,从白磁盆里挑起一根豆腐线,那白线搭在通体乌黑的乌木筷子上,细如发丝,长如牛毛,离得远些,几乎都让人看不清楚。

    如此还不算绝,方云宣又让人拿过一根缝衣针来,小心翼翼的捏起豆腐线,从上至下,轻轻巧巧地往针眼里一送,只见那豆腐线没打半点磕巴,顺顺溜溜的就从针眼里钻了过去。

    简直是绝了,一块软软的豆腐能切成这样,想不叫好都不成。

    隔了许久,人们才回过神来,叫好声响成一片,连周撼海都忍不住跟着人群喝彩。

    陈兴气得够戗,狠狠剜了方云宣一眼,转头又给了周撼海一巴掌:“你疯了?给他喊什么好?”

    周撼海被打得愣征,人也恼了,拳头握得死紧,真想撂挑子一走了之。

    陈兴打了人才后悔,他倒不是后悔不该动手打人,而是怕万一惹恼了周撼海,聚仙居里就再没有人能撑得起台面了。

    一张脸立刻变了模样,陈兴努力和颜悦色,拉着周撼海的手,软声求道:“师哥你别怪我,咱俩一起长大,情分也不一般。我什么脾气你最清楚,我是不跟你见外才如此放肆的,你千不念,万不念,也念在我爹娘的面上,别恼我才是。”

    周撼海听了陈兴一句“一起长大”,眼泪差点掉下来,小时候的陈兴不是这个熊样,他虽然性子娇纵些,但总算还是个好孩子,他们一起学手艺,一起背着师傅偷懒。当年淘气,周撼海为了掏鸟蛋爬到树上,一个失脚跌了下来,还是小小的陈兴背着自己回的聚仙居。

    那一幕到如今还如同在眼前一般,自己比陈兴大五岁,那时候的个头自然也比他高得多,可陈兴却固执的背着自己,就那样一步一挨的回了家。

    如今一切都变了,自从师傅去世,陈兴就变得越来越急功近利,少年时的那些情分,也早在他不断的喝斥谩骂中消磨得差不多了。

    这次是自己最后一回帮他,周撼海狠了狠心,甩开陈兴的手臂,背转身去,把所有的软弱、心痛全都摁回心底。

    方云宣这边的菜还没做完。令人收起鏠衣针,重新用黑布蒙上双眼,继续切其他配菜。

    刀工已经展示过了,这回方云宣便改在案板上切菜,焯熟的鸡胸肉、冬笋、用高汤喂过的火腿、香菇和一点青菜叶,这些材料全部切成如豆腐线相仿的细丝。

    陈兴眼珠乱转,眼看方云宣就要切完了,这一局比试,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方云宣赢定了。

    周撼海切肉切得再好,那也是睁着眼睛,看着实物切的。而方云宣蒙着双眼,目不能视物,竟将一块豆腐切到能穿过一个小小针眼的地步,实在已不是常人所能,没有十几年的功底和日夜不停的苦练,是绝对做不到的。

    就只凭这一点,这一局,聚仙居输了。

    陈兴心中万般不甘,暗自想着主意,思量要如何害方云宣一次,让他做不完这道菜,那聚仙居自然可以反败为胜。

    眼中精光一闪,趁着众人不备,陈兴突然向前抢了一步,假意装作没站稳,身子一歪,整个人往身边的桌案扑去,这一扑正撞在桌案上,长条桌上堆满灶具,陈兴顺手一扒拉,就把桌案上的锅碗瓢盆全都扒拉到地上。

    丁零当郞一阵乱响,所有人都吓了一跳。人们正聚精会神的看着方云宣这边,全场鸦雀无声,连掉一根针都能听到动静,何况这一下又是铁锅又是炒勺的,响声别提多大了,众人都吓得一机灵,捂着胸口骂道:“谁啊?想吓死人不成?”

    陈兴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家从祖辈开始就经营酒楼,自己从小学厨艺,虽然只学了个半瓶醋,可这里面的门道他也是略知一二的。

    做菜和会试一样,要的就是一个全心全意,受不得半点打扰,何况方云宣此刻蒙着双眼,视觉受阻,其他五感就会格外灵敏,普通人也许只是觉得吵闹,而方云宣那边,无疑于像平地响了一个炸雷,而且还是正好响在了他耳朵边上。

    陈兴直偷笑,暗自欢喜,心道这回还吓不死他?就算吓不死,也得吓得手上哆嗦,非把手指头切掉不可。

    陈兴站起身来,整了整身上的衣裳,只等着看方云宣的惨相。

    举目一望,差点气死。

    方云宣就像没听见一样,手上动作没有半分停顿,行云流水,动作流畅,飞快切好各种配料,待陈兴起身,他已将切成细丝的配料下进烧沸的鸡汤里,鸡汤滚开,加盐出锅。

    这些冬笋丝、香菇丝都切得极细,下锅后不能多煮,尤其是豆腐丝,已经细如毛发,若是煮得火候不对,进锅里太久就会烂了,那这道文思豆腐也就算做砸了。

    汤沸后下锅,滚了两滚,最后搁进豆腐,再滚一滚,方云宣就将锅端了下来。解下眼上的黑布,将文思豆腐盛在青花小碗里,放在托盘上,让小厮端与高台上的马成安等人品尝。

    还剩下两碗,方云宣亲自端给围观的百姓。

    马成安接过汤碗,只见碗中一片绯红翠绿嫩白,色彩鲜艳之极,各种颜色的菜丝混合在一起,分散在一碗清透汤汁中,如浮动的云絮一般,飘飘摇摇,养眼得很。

    拿羹匙勺了,送入口中,只觉软嫩香醇,入口既化,虽然辨得清各种菜丝的味道,但细品之下,却只留其味,几乎品不到它们原有的质感,只有齿颊留香,回味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