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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苏眉的曾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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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时候慕倾城一直不懂:为什么别人都跟父亲姓,而慕倾城却要跟母亲姓?

    是的,慕倾城父亲姓苏。而慕倾城,姓慕。

    平生不慕倾城色,纵为男儿也枉然。

    慕倾城的名字,就叫——慕倾城。

    父亲说,这是个很俗的名字,但是慕倾城用除外。因为慕倾城有一个倾国倾城的母亲,慕倾城的倾国之容,自襁褓中就已决定。而对于一个真正拥有倾城之颜的女子,没有任何人会觉得“慕倾城”这个名字俗。

    其实慕倾城见过母亲的时间很短,只有五年,因为在慕倾城五岁的时候她就去世了。但慕倾城却惊奇地记得母亲的样子:或许,是因为母亲是一个美得让任何人都无法忘记的女人吧?也或许,是因为母亲是慕倾城最温暖的记忆。或者说,她是慕倾城童年里唯一的温暖记忆,因为父亲从来不会给慕倾城温暖。只有母亲……她有一双温暖的手,总是能做出温暖的食物,也能捂热慕倾城冻得通红的小手,还能把棉被抱出去晒得暖烘烘。所以自小,慕倾城就已经习惯了把热汤、温暖,和带着日光味道的味道,当成了母亲的味道。

    而父亲,却是相反的感觉——

    自慕倾城懂事起,父亲就是少温度的。不止对慕倾城冷淡得很,对母亲似乎也总若即若离,只唯有母亲去世的时候,他哭了个透彻。可那泪眼里,慕倾城没看到多少他对母亲的情意,只看到他对自己境况的自怜。是的,他就是个自怜的酸腐书生,尽管母亲认为那是文人特质。而母亲死后,他更冷了,对慕倾城几乎从冷淡到了冷酷的程度……出去吃喝嫖赌忘了管慕倾城的冷热饱饿不足提,喝醉了回来打慕倾城才让慕倾城受不了。因为他喝醉后力气总是出奇的大,每每总能打得慕倾城皮开肉绽几乎好几天直不起腰。

    每每他打慕倾城,慕倾城总是忍着,一声不吭。因为越是出声,他打得越凶。因为,他说,慕倾城像极了慕倾城的母亲,连说话的声音都像。

    “慕倾城讨厌你这张脸!更讨厌你的声音!跟你死去的娘一模一样!”每次他一般捶着慕倾城,一边咆哮的时候,慕倾城就抱着头,将脸埋在胳膊里尽量不让他看见,然后紧紧闭着嘴唇不说话,只默默祈祷他早点打累了去睡觉。

    “红颜祸水。红颜祸水啊……”每每的暴打,都在他这样一声长长的叹息里结束。

    慕倾城不懂什么是红颜祸水,慕倾城只懂得:将脸埋起来,就会少很多痛。

    然而,生活总是多变,有些痛不是慕倾城们想回避就能回避得了的。

    就像这一天,慕倾城的世界全部被改变……

    这一天原本并没有什么不一样,慕倾城照例提着木桶去小河边提水,因为现在是冬季,取水需要敲碎河面上的浮冰,所以要早一点去。

    照例路过王二叔家的包子铺,照例对肉包子咽了咽口水,只掏出一个铜板买了一个馒头,一掰为二,将一半揣进怀里,留着晚上吃,然后抓着另一半轻轻咬。

    照例轻轻咬着白馒头经过司马先生的算命摊。算命先生照例翻着半黑不白的眼睛掐指算命。只是,与以往不同的是——他今天喊住了慕倾城。

    “你的命盘已经打开了。”他颤抖着声音说。声音里,说不出是激动,还是恐惧。

    慕倾城一愣,继而反应过来,努力扯了扯嘴角讪笑了下,然后继续前行。

    这样的话他不是第一次说过。

    在慕倾城出生时,他就说过:红颜祸水,魅惑天下。

    当然,这句话只有慕倾城的父母知道。

    那是慕倾城们这边的风俗:每个小孩出生时,都会请算命先生来家里给小孩算一生运程。因为天机不可泄露,所以从来都是父母请至内室私下算的。而出了那个内室,算命先生也不能跟任何人说起。

    慕倾城向来不信命。那些所谓的命理运程,不过是穷人们聊以自慰的把戏罢了,毕竟,人生底层已经够悲哀了,若是没点奔头,就更没有生活下去的勇气了吧?

    但显然父亲是信的,所以自小就对慕倾城有种莫名的厌恶感。而这个算命先生也是信的,所以每次慕倾城从他这路过,他都会带着些微恐惧的恭敬着。

    然则,只有这一次他开了口:“命盘已开,运程已启,倾城红颜,魅惑天下。”

    他微微晃着脑袋念叨着,犹如梦呓……慕倾城想,除了慕倾城,没有人听懂他说的是什么。

    人撒谎撒多了,会连自己都欺骗到的。

    慕倾城对深信命理的算命先生暗暗摇了摇头,继续往前走。

    然而,慕倾城还未来到河边,天地就已改变——

    “她就是苏状元的女儿!”

    在慕倾城还没反应回来是怎么回事的时候,一伙人就已冲过来剥去慕倾城的衣服,硬要将慕倾城塞入一顶轿子里。

    手中的木桶落地的那一刻,慕倾城才反应过来,惊恐失声:“你们是谁?干什么?放开我!”

    “苏状元已经将你输给我们主子了!”来人里一个穿得最体面的人说。他肥头大耳、贱肉横生,让慕倾城更觉得厌恶与害怕。

    “带走!”不再与慕倾城多言,他手一挥,几个人就将慕倾城按进轿子里。

    慕倾城一面挣扎一面绝望:慕倾城知道他们不会搞错。苏状元,就是她的父亲。

    慕倾城父亲自然不是状元。但苏状元是慕倾城父亲。

    确切地说,“苏状元”是个讽刺的称呼。

    因为有一次慕倾城父亲去某家青楼喝花酒,看中了人家花魁,那花魁装风流玩什么对诗联句的把戏,老鸨嫌弃慕倾城爹钱少,完全无视他,而是将王员外的诗联推为魁首。慕倾城爹大怒,说:“什么狗屁不通的诗!这要是以前在我们书院,被先生打多少板子都不亏!”

    此言一出,王员外笑了:“哟,你还上过书院?”

    众人都笑。因为书院据说是个稀罕地儿,每年收费奇高,一般人家是读不起的。所以贫寒子弟多是自小读个乡里私塾,然后自己独个儿在家学。慕倾城父亲如今的境况,实在看不出是个能去得了书院的主。

    父亲闻言当然脸上挂不住,红脸粗脖跟人吼:“老子中秀才的时候你还不知在哪里玩泥巴呢!要不是……你现在就得跪在地上喊我一声‘状元大人’!”

    自此以后,“状元”之名不胫而走。三乡四里遇见了他,总会唤“苏状元”揶揄一下。

    遇到这样的父亲,慕倾城能怎样?

    惊恐挣扎半天无效后,慕倾城只能稳住心神,安心坐在轿子里。说实话这轿子坐着挺舒服,一晃一晃的很神奇,比坐秋千都有意思,怪不得有钱人家小姐都喜欢坐这个。不过,现在的慕倾城没心情体会这个。

    渐渐冷静下来后,慕倾城开始询问:“你们这是带我去哪?”

    慕倾城问的是身边押着慕倾城的人。

    押慕倾城的是一个男人,一身家丁打扮,看年纪也不大,只是很壮实。

    他没想到慕倾城会跟他说话,愣了愣,谨慎地说:“我不知道。”

    慕倾城滞了滞。

    顿了顿后,慕倾城换上一副楚楚的神色,努力挤出两滴眼泪:“这位哥哥,我知道我跑不了了。我只是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爹,是怎么把我给卖了的?”

    怯怯的声音,含泪的双眸。

    慕倾城知道自己这样望着他的时候,他不会拒绝自己……

    果然,他愤慨地告诉了慕倾城事情的经过:原来,慕倾城父亲今日又要去喝花酒。但是慕倾城家现在基本没钱了,色令智昏之下他只能去赌……结果,赌了一下午,不止输光了所有,更将慕倾城这唯一可算资本的女儿给输了。

    “这样的父亲真是人渣!”那家丁犹自愤慨地骂,一面同情地看着慕倾城。

    原来是这样……

    眼泪掉了下来。

    这一次,不是挤出来的。

    慕倾城知道父亲不够疼自己,可慕倾城不知道:他竟然可以为了去嫖、妓,卖了自己……

    也不知走了多久,轿子终于停了下来。

    轿帘被人掀开,慕倾城的脚终于踏到地上,心里终于隐隐有了一点点踏实的感觉。就算母亲死了父亲不管自己,总有这土地,是所有人的父母。

    这院子很简陋,四周显然也很僻静,实在不像是个有钱人家住的。

    “主人说了,请慕小姐进去。”一个驼背的人来传话。

    他跟那个肥头大耳的人一样,长得都让人微微生惧。而且,都有着闪着精光的眼睛。

    慕倾城跟着带路的人到了一间卧室的门前一丈远处。

    带路人停住不再往前,却示意慕倾城继续往前。

    慕倾城茫然往前,走到门口。里面传来说话的声音。慕倾城回头征询地望着带路人。

    带路人做了一个敲门的动作,示意慕倾城敲门进去。

    慕倾城依言敲了敲门,门却应声而开。

    门里两个人,一个是身穿白衣的青年男子,一眼风华;还有一个是身穿麻布灰衫的中年男人,一眼势利。他们二人,从长相到气度,倒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那个穿麻布灰衫的人慕倾城是认识的:他正是她们村赌坊的老板。

    见慕倾城进来,那赌坊老板有些尴尬,拿起桌上的一锭元宝,将其揣入袖中,向中年男子拱手:“那小人就先告辞了。”

    白衣男子挥了挥手。

    那老板出门后,房中只剩慕倾城与那白衣男子。

    他不说话,慕倾城也不说话。大眼瞪大眼。只是他看着慕倾城的眼里,渐渐泛起一丝沉迷的激情……

    他闭了闭眼睛,复又睁开,才说:“你没有什么想问的?”

    慕倾城摇了摇头。有什么好问:自然是这赌坊老板收了他的钱,设计坑了她的父亲。

    至于为什么要坑她父亲,更不必问:自然是慕倾城这一身皮囊惹的祸。这种事,迟来早来都是要来的。书上都这样,没有一个拥有倾城之颜的女子,是可以在穷家里安然生活一辈子的。

    那人似乎料不到慕倾城有如此的淡定,不过他似乎更惊奇于慕倾城的外貌:“果然是难得的绝色,怪不得,连他都念念十几年不忘……”

    慕倾城不懂他说什么,只能依旧一动不动望着他。

    “你别这样看我,我也只是奉命行事。”白衣人苦笑,眼中怜惜与无奈交错,“不过也许,你以后还会谢我。因为你以后的人生将再不一样……”

    慕倾城以询问的眼神望着他。

    他笑:“别这样看我。这天下,很少有人能这样看我的。”

    慕倾城感觉到了。从他家丁的远远止步里,她就感觉到了此人的不可接近。而他,却允许她接近,这是为什么?

    正要询问,门口丈外的地方却传来大声的禀报:“启禀主子,有飞鸽传书。”

    “哦?”话音未落,白色人影已开门飘远。速度之快,让慕倾城怀疑自己只是刚刚眼花了一下。

    等慕倾城反应过来想跟出门去,白衣人已踱步回来,将手中的信笺放进灯罩里。随着“呲呲”的声响,那信笺烧为灰烬。

    “他已经在催了,看来我们要立刻启程才行。”他对慕倾城说。

    说是立刻,果然立刻。

    不到一盏茶功夫,慕倾城已经坐进马车,奔驰在另一条道上。

    马车似乎没有轿子舒服啊,晃荡得比较厉害。有些想吐,撩开车帘,大吃一惊:居然是荒郊野岭!

    怪不得马车颠簸了。

    饶是她向来被父亲训练得对什么都淡定,此刻也吓了一跳。这荒郊野岭的,莫不要把她杀了抛尸山野啊。就算他们不杀她,也不要遇见强盗什么的才好啊……书里都是这么写的。

    念什么来什么!

    正当慕倾城想到这一层,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就已传来,而夹杂期间的,还有人的哀嚎与嘶喊。

    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