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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八章 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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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黛蓝氍毹,月白花纹,皆是富贵团花。

    花梓坐在矮几旁的贵妃席上,对面是柔儿肥嘟嘟的脸。

    外面天气极好,风和日丽,熏风和煦,细润的风绕过懒散半开的格子窗将长发轻纱一一轻抚,正是旭日东升时。

    二人托着下巴面面相觑了半晌,柔儿终于开口:“就是多了两道疤,也还是美人胚子。”

    “走!美人胚子带你出去溜达溜达,”花梓拉着柔儿的手,瞥了眼一旁玩斗草的狼女和杜卓问道:“你们的草都快用完了,一起出去吗?”

    花梓刚一只脚迈出门,转头望了眼雪球,旋身将它抱起。

    许久不出殿门,如今在旷野上只站上那么一站,便觉着整个人都焕然一新,立时将白玉曦的忠告抛之脑后。

    她不明白他为何不让她出门,这旷野之上除了野花野草也并未瞧见任何机关野兽.

    整日呆在屋里,跟囚犯有何区别?

    “柔儿,你若瘦了,定是个美人。”花梓将雪球放在草地上,耳边是柔和的风声,足下青草沙沙,各色野花在风中招摇,偶尔可见青草尖儿上依然还悬着露珠。

    花梓心中豁然开朗,积郁了几日的烦闷一扫而空,遥遥望向天边,朦朦胧胧的月光在薄云之后透出一圈光晕,像镜花水月晕了薄雾。

    “怎么可能瘦?伙食都这么差了,还是这模样。”柔儿有些沮丧,她一屁/股坐在草地上歇着,走了这些许路程于她而言却已吃力,索性整个人都躺倒在草地上。

    花梓心悸,甚为她身下的青草感到疼痛难抑。

    花梓低头折了朵格桑花斜斜插在发上,嘀咕道:“柔儿,为何摄灵殿的人都这样讨厌我?”

    柔儿歪着头,思索半晌。偷偷眄向她,有些难以启齿似的低声道:“我若说了,你别难过,也别因为这个责罚他们。”

    花梓急忙凑过身去。点头承诺:“放心,不会难过也不会责罚他们的。”

    柔儿忽而坐起身来,身下那一片芳草已毫无生气。

    花梓想,说什么野草生命力顽强野火烧不尽,那只因它们未遇到毁灭性的重压,看来要弄死野草也并非只有拔根这一条途径。

    她十分钦佩的望着柔儿,同时期待着她来解答自己的困惑。

    “私以为,是因为你毁了容。就像我太胖,这些人就不待见我,你毁了容。他们就不待见你,认为有碍门派形象。”说话间,柔儿也拔了朵格桑花别在发上。

    花梓深深叹了口气,看来,她想从柔儿这里得知一二。还真是困难。

    “那摄灵殿一直都这么穷困潦倒吗?”花梓尤有不甘地继续询问。

    柔儿晃着肥胖的身子,想了半晌,支吾道:“可能吧,我也记不清了,总之我是没过过好日子,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这么胖。”

    花梓点点头,不再继续问下去。

    而此时。不远处的矮丛处,白玉曦探手锁住一人的肩膀,那人的箭矢即将离弦,此刻倏尔一晃,那箭矢便朝着别的方向飞去了,霎时隐没在草丛里。

    花梓听到风声。歪歪头,并未注意到。

    角落处却寒气四起。

    “回去告诉思茗,她若不想呆在摄灵殿,就滚出去!”白玉曦回身,那人已瘫软在地。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还活着,白玉曦竟能让他活着回去。

    他颤抖着身子望向白玉曦渐行渐远的背影,忍不住涕泪纵横,少主是何时转了性儿?

    曾经那个杀人如麻的白玉曦竟能手下留情,真是破天荒。

    他伏在地上重重磕了三个响头,低念道:“谢少主不杀之恩,谢少主不杀之恩。”

    白玉曦踏着青草,漆黑大氅直垂脚面,在阳光下泛着森然怒火,花梓愣愣望着他朝自己大步走来,心想,完了完了。

    她连忙站起身来,将头上的花扔到地上,站直了身子,等待大煞神的训斥。

    “我实在闷得慌,就出来走走,这就打算回去了。我知道你生气,你要骂就骂罢,若是要打,只求不要打脸,虽说毁了容,但还能看,如果打的不能看了,也会坏了您的心情,那就是我的罪过了。”花梓说完,心下依然忐忑,也隐隐有些不甘,这掌门做的实在憋屈。

    看来白玉曦对自己已然成了无法违抗的黑煞神,这跟谁的地位高,谁的地位高,谁的武功高,谁的武功低是没一点儿关系的。

    自己就是怕他,就像,自己就是爱他,自己就是怕他,因为,自己就是在意他。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将她揽在怀里,一手轻抚她的黑发,让她倚在自己肩上。

    “我们何时成亲?”白玉曦轻言轻语,似水柔情像这初夏的阳光,一丝丝沁到她心中,

    这真的是白玉曦吗?

    自己心心念念,小心翼翼对待的人,整日恶言恶语却为了自己甘愿涉险,甘愿受伤,甘愿中毒的人。

    他问自己何日成婚,他要娶自己,他说过要自己做他的妻,并不是随口戏言,而是当真的承诺。

    可是,该怎么办,她忍不住的想要答应,可是若答应了,若大婚之日,没有落红……

    “不行!”她一把推开白玉曦,兀自向大殿跑去。

    云层越来越厚,将整个日头遮的严严实实,投下大片阴影,压得整个大地喘不过气。

    足下渐渐失了力气,她抹了把脸,眼泪悬在下颚,痒痒的,迎风落下点点滴滴湿了衣衫。

    她又抹了把眼泪,心中一次次告诉自己,不要哭了不要哭了,该来的总该来,必须拒绝的总要拒绝,而想要保住美好的东西,那必须放弃心中的奢求。

    她是个生意人,知道如何吃亏,如何保本。

    可是这么难过要怎么捱过去,果然自己是个奸商,这样贪心。

    他也会难过吗?会惊讶吗?还是会愤怒?

    她不想用此刻的笑容换来大婚之日的独守空房,撕心裂肺。不想他此刻的笑容,变成将来一辈子的阴冷。

    他又怎会了解自己的小心翼翼,又怎会了解自己的珍而重之。

    她一路踏草而行,却听不到声音,只有眼泪在流,只有手心那个瓷人的棱角,硌的手心生疼。

    花梓径直回到房里,扑在床上,呜咽出声。

    她想,早该大哭一场,然后收拾好心绪,再不要妄想,不要舍不得,做个地地道道的妹妹才是正经。

    待她哭累了,窗外已是阴云密布,雨声大作。

    她忽而坐直了身子,目光落在角落里一把油纸伞上,她想也未想,跑过去抓起伞便冲出门去。

    刚出门就感觉手腕好疼,她转过头,见白玉曦就立在眼前,抓着她的手腕。

    雨水湿了长发贴在面颊,他眼眸深邃,咬紧了牙关,看不出情绪,看不出喜怒。仿佛刚从冰冷的湖水里爬出来,狼狈却不怯懦。

    “你若不愿意,你哭什么!?”他几乎是忽然吼了出来。

    花梓身子一抖,脚下一软,险些瘫软在地。

    他死死拉着她的手腕,让她想起曾经也是满天飞雨,他直拉到她手腕脱臼,他那时憎恶的眼神,此刻却平添了许多无可奈何。

    一道闪电划破长空,她看到他眼中隐隐含着泪水,却半点儿都没有落下的意思。

    他不是个会哭的人,他也断不是为她难过。

    他是被自己气哭了吧?

    花梓不知如何是好,手中的伞倏然落地,一声轻响,淹在滚滚而来的响雷之中。

    “我哭,因我思念沐冷尘。”她语调十分平静,静的仿佛秋水无澜,细雨无声。确实诛心之言,她知道,所以,她说了出来。

    他放手了,他终于松手了。

    她逃也似得回到房中,反手扣上房门,再没有一滴眼泪。

    这场雨,停也罢,不停也罢。这辈子,开心也罢,痛苦也罢,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

    他离去的脚步声很沉重,她听得清楚。

    之后,大雨连续三日未停。

    这天,柔儿坐在床上啃馒头,花梓托腮望着远处一片迷蒙雨雾,忽而觉得总该做些什么,即便白玉曦永远不来见自己,也不该整日浑浑噩噩耗下去。

    她瞧了眼柔儿,凑过去问道:“你可知摄灵殿的人都住在哪里?”

    “后殿啊,”柔儿咬了口馒头,支吾道:“他们很少到前殿来,少主也不允许他们过来。你万不要去后殿,保不准就被哪个疯子给杀了。”

    “那思茗呢?也在后殿吗?我许多日子没见她了。”她三日未见白玉曦,心中担忧。怀疑他是否将摄灵殿这个烂摊子丢给自己,携着思茗私奔了。

    “她啊?近日也未见过她,不晓得去了哪里。”柔儿说话间已开始吃第五个馒头了。

    花梓一把抢过柔儿手中的馒头,神秘兮兮道:“你带我去后殿瞧瞧吧。”

    柔儿瞪圆了眼睛,继而馒头卡住了喉咙,不住咳嗽。

    花梓吓得忙将茶壶递给她,她举着茶壶一饮而尽,顿觉头脑清明,气血顺畅,这才抚着胸口唏嘘感叹:“带你去后殿,少主定会剐了我!不可不可!古人云,不作死就不会死,你如何就是不懂?”

    结果,一炷香后,二人已站在通往后殿的入口。

    花梓望着柔儿偷笑,发现自己似乎有了个心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