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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措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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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兴恒当铺这个事儿说不得,可又不得不说。

    其实不光二太太心里惦记这些铺子,二老爷又何尝不是呢?这些年他在这件事情上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是因为他对二太太情深似海,说到底不过是因为他也能从中得利罢了。

    二太太嫁过来的时候没什么嫁妆,日常的吃穿用度全得二老爷掏钱。年轻的时候感情浓烈,花点钱就花点钱吧,二老爷也不在乎。可慢慢的年纪大了感情也淡了,加上二太太生了一对龙凤胎后花销也大了,这会儿再要这么流水似地花钱,二老爷就有些心疼了。

    这个时候把兴恒当铺交到二太太手里管着,就成了理所当然的事情了。当年沈家落难,沈老太爷过世,一下子就失去了顶梁柱。二太太这边却是娘家背靠怡王好乘凉,一副要发达的样子。沈珮宜年纪轻城府倒很深,吃了这个暗亏也不吭声,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二太太接手了当铺,一连十几年也没提这个事情。

    别人不提,二老爷就乐得不过问。反正自打当铺交到二太太手里后,她便再没问自己要过银子了。家里日常的一应开销全从当铺的收益里走。二老爷当年分家时得的那些家财一部分给了二太太打理,另一部分则由自己捏着。

    他生来也不是个大方的人,也许是早些年被钱氏偏坦大房的做法有些刺激到了,所以于钱财有些看重。他当年分得的家产本就不算多,又没全给二太太,如果没有沈家那几间当铺,如今陆家二房的日子哪有这般光鲜,只怕养着大房一家人也会很吃力。

    可现在沈家发达了,重新在官场上立起来了。虽然沈珮宜的官职还不如自己高,但同楚家的关系却比自己亲密得多。不光是因着徐氏和萧夫人的关系,其中更有他自己的人脉与关系在。二老爷如今圣眷虽隆心里却也没底,只盼着能多拉拢沈家一点才好。

    若想拉拢沈家,宁娘的作用便不能忽视,当铺也就必须还给她才是。她如今也十六岁了,正是说亲的好年景,他又一心盼着宁娘能嫁进诚亲王府。若真要攀这样一门亲事,嫁妆必定不能少。二老爷这些年虽也攒了不少田地铺子,但在财大器粗的楚家面前便不值一提了。听说前些时候周阁老家嫁孙女,嫁妆便给了不少。七七八八加起来少说也得有二十万两之多。

    让二老爷掏二十万两银子嫁闺女,一来他不舍得,二来他一时半会还真拿不出来。若全给了宁娘,回头这一家老小吃什么?可若拿兴恒当铺去当陪嫁便大不一样了,他仔细算了算,如今他代为保管的当铺一共有十一间,将来是要分给宁娘和修哥两姐弟的。宁娘嫁进楚家这样的人家,自然要多拿一些,便算她拿六间当铺,那一年的进项也要小十万了。这笔账谁都会算,楚家也不傻,这么多钱带过去,不比当初三少奶奶进门时更显赫?

    所以尽管钱氏提出要还当铺时口气不太好,但二老爷还是满口就答应了。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左右修哥还小,给出去六间还有五间。这些年靠着这些当铺,陆家富得都流油了,这钱就跟滚雪球似的,早就不是当初那点子家财了。

    修哥今年十四岁,拖到二十再成亲,还有六年时间,二太太一努力,又能给陆家添不少庄子良田,所以一时半会儿倒也不会对陆家产生什么动摇根基的影响。

    可钱氏还说了一句话,却令二老爷有些心惊。他躺在书房的黑漆楠木躺椅里,闭着眼睛回忆钱氏当时的样子。她就这么扎着块白头巾,一脸严肃地同自己说道:“这当铺可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还回去,咱们得好好查查账,这么些年经营得如何,收益几何都得好好算算,也得让宁丫头心里有个谱不是。”

    钱氏要查账,这是二老爷没想到的。说到底这几间当铺和她的关系不大,如果是宁娘这么想还说得过去,或者沈珮宜存了这个心思也合情合理。可他们都没提出这个要求,偏偏是由钱氏提出来的,简直打了二老爷一个措手不及。

    这兴恒当铺的账哪里是能查的。二老爷就算再不管事儿也知道这账目必定是有猫腻的。二太太又不是女菩萨,平白给人管着当铺还不拿“俸禄”。她从中捞油水是肯定的,而且捞得还不少。单看她这些年悄悄地置办了多少田地,买了多少铺子,身上衣裳首饰绫罗绸缎又添了多少就可以知道,她几乎是独吞了当铺这些年来的收益。如今她那本拿出来唬人的账目必定是很令人吃惊的,这么多间生意红火的当铺,也许那上面一年的进项不过一两千两,连个零头都没有。

    这样的账目怎么经得起核对,不过是做得漂亮来骗骗小孩子的。二老爷原先想着宁娘年纪小,又不懂这些做生意的道道,自己随便哄哄她也就是了。她就算日后真发现了不对,难不成还能急红了脸来跟父母闹不成,不过吃个哑巴亏罢了。

    可现在钱氏跳出来了,这事儿就难办了。他这个娘一辈子当家,看账目是个老手,这种小账她随便看两眼便能看出不对来。她又是长辈,追究起这事儿来名正言顺。到时候非但二太太要倒霉,只怕自己也得吃不了兜着走。

    二老爷一想到这事儿便心头烦闷,当天晚些时候便去了二太太房里,寻她商量对策去了。

    二太太一早就知道钱氏叫二老爷过去的事情了。想来想去不过就是为了朝哥的事情。钱氏的心思她知道,眼高手低不切实际,只怕心里十分不满自己挑的这两户人家,一心想给朝哥娶个公侯家的嫡女回来呢。

    一想到这个二太太就止住不得冷笑。是以二老爷一踏进房门,便见到二太太一脸不屑的望着自己,阴阳怪气道:“怎么,从娘那儿回来了?今儿挨训了吧,定是指着你的鼻子骂你这个当叔叔的不为侄子的前途考虑,对他的婚事不尽心了吧。”

    二老爷这才想起来还有这个事情,但他这会儿心思显然不在这个上面,只略微解释了几句:“……娘的意思想再等等,待朝哥明年考中进士后再说亲,到时候能说个更好的人家。”

    “哼,只当这进士是说考便考的吗?朝哥这回是撞了大运了,连他自个儿都没想到能考得这般好。这考进士和考举人可不一样,不是随便哪个都考得上的。说句不好听的,他今年也不过就考了个第六,往年那些乡试的解元,也不敢拍胸脯保证便一定能考上。娘现在嫌人家官小不愿意,需知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这两家虽说官职不高,但胜在家境殷实,能给的嫁妆也多。若换成四五品家的那些女儿,一来嫡女人家未必肯嫁,二来就算嫁了也不一定能给很多嫁妆。毕竟不是家家都那般富裕,就算有点钱也得给女儿招个乘龙快婿,让她带去夫家才风光。”

    二老爷听她这么长篇大论的就头疼,可又反驳不出话来,只能随口敷衍道:“那便随他去吧。反正朝哥的亲娘还在,回头让她们自己操心去吧。咱们只管出聘礼就是了。”

    “哼,人不让咱们选,钱倒是拿得不脸红,我看你这嫂子也是个脸皮厚的,知道家里没钱娶不起媳妇儿,就死赖着我们家不放了。说到底,还不是仗着娘偏坦他们。”

    “前些日子说得好好的事情,你怎么又挑剔上了。说句不好听的,就真是咱们出了钱,那钱也不是你的。这还不是都是花的宁娘的钱。你当我不知道,你这些年在当铺里捞了多少油水,要没宁娘她娘这点陪嫁,你哪来今天的风光日子过。”

    这话可戳中了二太太的软肋,她当即就站起身来,一双眼睛怒视着二老爷,一副要吃人的模样:“别说得那般好听,好像便宜全让我一个人占了。这些年你从当铺里捞的也不少吧。我每年非但不问你拿银子,还得给你银子花。你倒说说看,当初买这套宅子的时候,你可向我知会过?一声不响便买了下来,还是用来讨好小贱/人的。要不是我转脚就过来,只怕如今这宅子姓了谁的姓都不知道呢。再说我攒这些钱都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你的一双儿女。朗哥将来是要撑门户的,钱少了如何撑得起来,又怎么娶一房体面的媳妇。莹娘的性子你也知道,不冷不淡的,若没份像样的嫁妆,哪家敢娶她?说来说去好似恶人都是我做的,最后便宜都让你们占了,我怎么这么命苦,劳心劳力为这个家操持这么多年,也没见人心疼过我,倒是挤兑我的时候人人都不落后。一个两个都是白眼狼,我看倒还是宁娘有点良心,这些年还就她真没怎么给我添过堵。”

    二老爷一看这又是要吵起来的架势,赶紧举手喊停:“行了行了,如今也别忙着抱怨这些了。还是先顾顾眼前吧。眼下娘提出要查兴恒当铺的账,你说这事儿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