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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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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听得一阵轻微的脚步声自门外传来,首先映入众人眼帘的是一双黑色的靴子,随即一道宝蓝色身影缓步踏入惊起阁。

    玉轻尘随众人一同抬眸看向来人,只见立于门内之人正是当日将身份暴露在皇甫少司眼前的香雪楼少东家,就连他此时身上的那一袭宝蓝色丝质长袍亦与当日一模一样,平凡与和尚一模一样的面容上镶嵌着一双含着淡笑却依旧遮掩不住精光的黑眸,与和尚的化身香雪楼少东家时的容貌穿戴举止竟是分毫不差。

    玉轻尘不禁微微蹙眉,目光自少东家的脸上转向背对着自己的简珏,眼底深处隐藏着深深的不解。

    自从前段时日宫宴上发生平治帝试探简珏右肩伤势一事之后,玉轻尘曾怀疑简珏便是和尚。原以为今日会有分晓,却不想眼前所站的竟是她挑不出任何毛病的香雪楼少东家。

    只是,方才简珏注意到她眼底的紧张与疑惑之后,却是露出了一抹会心的浅笑,仿若是看出了她的心思,又似乎是早就有所准备,因而显得胸有成竹不惧任何的挑战。

    这其中,到底还穿插着怎样的曲折,一时间玉轻尘对简珏肩头的伤更为好奇。

    在众人打量此人之时,他亦是将雅间内坐着的众人快速地扫了一遍,目光平静地将众人的脸尽数看了一遍,这才对皇甫少司行礼,“草民钱俊叩见五皇子。”

    “钱公子不必多礼,请起。”五皇子抬手虚扶了下钱俊,笑着向众人介绍道:“这位便是香雪楼的少东家,钱俊钱公子。”

    “钱公子的姓氏真是好,果然是财源滚滚。”沐清一开口,暗藏精锐的视线已经将钱俊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除去钱俊那毫不起眼的长相,此人却长着一双极为精明的眼睛,那种属于商贾市侩伶俐的目光是只有长期与钱财生意打交道的人才会拥有的。

    见钱俊除去一身的铜钱味便再无能够引起自己注意小心的地方,沐清一闲散地打趣了一句便不再开口,再次将注意力放在身旁坐着的却始终心神不定的叶弘渊身上。

    “钱公子的确厉害,短短时间内便将香雪楼经营地如此出色,本王倒想与钱公子讨教一番。”紧接着沐清一开口的,则是总是安静地存在的商之烨。

    闻声,玉轻尘抬眸看向始终端坐在席间的商之烨,此人面貌与其弟商之隐有几分相似,但商之隐给人感觉畏首畏尾似是十分害怕惹祸。商之烨虽与其弟一样沉默寡言,却多了一抹沉稳冷静,即便只是坐在一旁不言不语,依旧能够让人感受到他的存在,更不敢小觑了他的实力。

    商之烨之所以有所一说,一来香雪楼对面的绿音阁属于商王府产业,两家酒楼之间自然存在着竞争。只是,与有强大后盾的绿音阁相比,香雪楼却在短短时间内崛起,更是分摊了原本属于绿音阁与秦玉楼的生意,迅速成为与绿音阁秦玉楼齐名的酒楼,这份内在的本事,怕是最让商之烨在意与好奇。

    二来,商王府深受平治帝看中,商之烨作为商王府世子,更是一肩挑起户部的职责,如今看到如此年轻便将香雪楼经营地如此出色的钱俊,商之烨自然也有几分好感。

    只听得商之烨话音虽沉稳,却并未夹带高高在上的威风,倒是比狐假虎威的叶弘渊更给人好感。

    钱俊转目看向出声的商之烨,忙朝着商之烨此刻所坐的席位方向拱手道:“见过烨世子。草民只专心经营这一间小小的酒楼,若连这点小事也做不好,岂不是让人笑话。”

    钱俊不卑不亢的态度与回答,让商之烨不禁点了点头,似是对钱俊甚为满意。

    “钱俊是吧?你这香雪楼名字倒是不错,就是冷清了点。”却不想,早已按捺不住性子的叶弘渊瞪着钱俊,言语不满地质问道。

    见开口询问的是京城赫赫有名的纨绔子弟叶弘渊,钱俊态度始终如一,只浅笑问道:“叶公子是指?”

    钱俊的反问,顿时惹得叶弘渊心情不快,满脸不悦地对钱俊嚷道:“你这酒楼是如何待客的?不但没有陪酒的姑娘,就连个弹小曲唱小曲的清倌也没有,你这是想存心憋死小爷吗?”

    语毕,叶弘渊右手猛地拍向桌面,安静的雅间内顿时响起一阵巨响,引得众人频频皱眉,皆是对叶弘渊嚣张跋扈的态度十分不满。

    而被叶弘渊质问谩骂的钱俊却面不改色,脸上的笑容透着他的待客之道,并未因为叶弘渊故意的刁难而面露怒色,淡定从容地应对着面前发生的一切,“叶公子忘了这是酒楼而非青楼楚馆。或者,叶公子今日走错了地方?”

    一番不露声色的嘲讽,让叶弘渊顿时面目涨红,猛地站起身,作势便要举拳挥向钱俊。

    奈何,叶弘渊忘了他的身边坐着沐清一,只见沐清一快速地伸手拉住叶弘渊的胳膊,将已经起身的叶弘渊给用力地拉坐了下来。

    叶弘渊见沐清一又开始阻扰自己,眼底早已蓄满怒意,显然是将满腔的怒意尽数算到了沐清一的头上。

    沐清一却是扫了钱俊一眼,随即嬉皮笑脸地开口,“坐下坐下坐下,你这是作何?你将人家正经的酒楼当成青楼楚馆,难道还有理了?你当真以为这京城改成姓‘叶’了?”

    一句话,气头上的叶弘渊没有听出其中的蹊跷,却让坐在叶弘渊另一边的六皇子变了脸色。

    不若方才的冷静,六皇子眼底的狂妄瞬间隐去,一抹毒辣闪过眼底,直盯着口没遮拦的沐清一反击道:“清郡王对叶家有何不满不如说清楚,何必在此用言语讥讽?护国公府满门对父皇忠心耿耿,清郡王如此造谣,叶家必定不会就此作罢。”

    “瞧瞧、瞧瞧,本王只是一句玩笑话,六皇子便当真了。那本王倒是要问问六皇子,叶公子张口便将人家的正经酒楼说成青楼楚馆,这钱公子是不是也要追究到底?还是说,毫无势力的钱公子必须受了这份屈辱,而高门大户的护国公府却可以讨回公道?本王这就不明白,还请六皇子说明。”六皇子此刻出声维护叶弘渊,显然是落入了沐清一的算计中,只见他一张口就将皇甫少堇堵得无话可说,奈何他所言句句有理,即便听着有些油腔滑调,却依旧能够让人信服。

    眼见着维护自己的六皇子一时沉默了下来,叶弘渊脸红脖子粗地瞪向沐清一,满面怒容地嚷道:“沐清一,你少在此强词夺理,小爷何时说香雪楼是青楼楚馆了?你少栽赃陷害,小心我告诉姐姐。”

    说到最后,叶弘渊已是将宫中的叶贵妃搬了出来,企图压制无法无天的沐清一。

    却不想,他将事情一扯到叶贵妃的身上,莫说五皇子等人的神色中浮现出讥诮的冷漠,就连原本向着他的六皇子亦是猛皱了下眉头,眼底浮上一层对他的厌恶之情。

    “大伙听听,刚才是不是叶公子自个说的?这下,本王没有冤枉你吧。”沐清一狡猾如狐,抓住叶弘渊的把柄便猛戳,直将所有的错误归结在叶弘渊的身上,气得叶弘渊双目充血却又对沐清一无可奈何,只能睁大两只眼瞪着笑得夸张的沐清一。

    而沐清一却不是个见好就收的人,不将对方击垮绝对不会松手,只见他脸上浮现出一抹促狭的冷笑,带着一丝嘲讽的口吻询问着叶弘渊,“本王这几日虽未上朝,可却也听说,近些日子皇上可是万般宠爱赫连贵妃,连着数日皆是歇在赫连贵妃的宫中。想必叶贵妃也许久没有见着皇上了吧。”

    言下之意,便是嘲讽叶贵妃连平治帝的面也见不着,又如何去向皇上告状?

    沐王府与其他三王府皆是随着大夏开国皇帝浴血奋战夺下这大夏江山的。这么多年来,四王府皆没有女子入宫为妃,历代的皇帝也并未将四王府的女子接入宫中为妃,这便可看出,四王府并非靠着裙带关系才走到今日。因而,四王府与皇帝的关系,比之那些京中联姻早已盘根错节的大臣们与皇帝的关系更为微妙谨慎。

    四王府能够存活到今日,不但是因为当年协助先皇夺天下登基有功,更是因为四王府各司其职,均在朝中占据着重要的地位与要职。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三百多年时间过去,四王府势力日渐强大,这更可看出四王府所出的孙辈们皆无草包。

    就拿今日在场的四王府世子郡王来说,除去简王府世子没有到场,其余七人中的任何一人与在场的两位皇子坐在一起,其气势皆与皇子有得一拼。

    更何况,到了平治帝这一代帝王,简王府出了个战神宁郡王、湛王府出了个圣人尧郡王、沐王府出了个魔星清郡王,仅这三人,便足够让世人对三王府刮目相看。

    而沐王府的靖世子、清郡王这对双胞胎兄弟自小便无法无天调皮惯了,就连平治帝亦是对他们二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小小叶弘渊又如何斗得过他们?

    叶弘渊再草包白痴,此刻也从沐清一眼底的轻藐中窥视出他对自己的态度,而沐清一所说竟也是句句属实,这让叶弘渊脑中想起四大藩王府与皇室的微妙关系,一时间也沉默了下来。

    六皇子见此次沐靖一竟连自己的母妃也连带着嘲笑了起来,俊目瞬间半眯了起来,隐藏在黑瞳中的危险光芒直射沐清一,冷声反驳道:“赫连贵妃毕竟是外族,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即便父皇宠爱赫连贵妃,她也成不了事。”

    “六弟这话就不对了,此次匈奴愿与大夏和解,以后双方便是朋友。又有赫连贵妃作为联系的枢纽,以父皇的睿智与雄心,定能将匈奴收服与大夏的疆土之中,皆是,匈奴便是大夏的一部分、匈奴的百姓也成了大夏的百姓,又何来异族一说?”五皇子淡淡地开口,显然这番言语是针对六皇子的。两人早已是台上台下斗得水火不容,此刻皇甫少司捉到皇甫少堇言语中的疏漏,即便不能对皇甫少堇造成威胁,但能够让对方心里头不舒服,皇甫少司亦会去做。

    六皇子因为一个叶弘渊屡次遭沐清一皇甫少司的奚落,心底早已一团怒火,哪里还坐得住,不禁寒着脸色对身旁的叶弘渊开口,“看来,今日五皇兄并非真心邀请本皇子,小舅舅,我们走。”

    却不想,皇甫少司竟不放行,快速起身走到皇甫少堇的身边,亲切地将已经起身的皇甫少堇按坐回席间,笑着道歉道:“六弟莫恼,就当是做哥哥的不对。快坐下。”

    与此同时,皇甫少司立即对钱俊开口,“钱公子,本皇子已经点了香雪楼最好的吃食,快些端上来吧,莫让本皇子的贵客们等久了。”

    “是。”钱俊轻声应道,随即转身出了惊起阁。

    惊起阁内再次恢复了平静,经过方才男宾们的一番唇枪舌剑,玉轻尘目光锁定在沐清一与沐靖一的身上。

    今日的沐靖一与那日宫宴的沐靖一一模一样,为人极其安静少言,却与自己之前认识的沐靖一截然不同。

    倒是这个回京养伤的清郡王与自己印象中的沐靖一有不少相似的地方,同样的毒舌、同样的喜欢打击权贵、同样观察入微心细如发。

    玉轻尘平静的脸上略微显出一抹凝重的神色,看来四大藩王府中果真都没有泛泛之辈。

    “玉轻尘,你眼睛往哪里看呢?怎么总盯着清郡王看个不停。难不成是看上了清郡王?”却不想,始终找不到玉轻尘破绽的许嫣儿竟是始终盯着玉轻尘,如今见玉轻尘将视线落在沐清一的身上,忙机不可失地大声询问。

    一句不怀好意的问话,瞬间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引到了玉轻尘的身上。

    除去简珏外,其余人的目光尽数看向玉轻尘,却发现这少女竟未在许嫣儿故意的嘲笑后慌忙收回视线,而是不慌不忙地转开了看向男宾席间的视线,神色从容淡然地端起面前的茶盏,轻抿了一口,这才转目看向对面的许嫣儿,浅笑道:“许小姐若不是始终关注着清郡王,又如何知晓我的目光扫过清郡王呢?”

    极其严谨的用词,机智的反驳,顿时让许嫣儿成为了一个笑话。

    若非许嫣儿始终注意着沐清一,那她又岂会知晓玉轻尘也将视线放在沐清一的身上。更何况,玉轻尘方才的用词中,只说自己只是‘扫’了清郡王一眼,而并非是许嫣儿所言的‘盯着看个不停’。

    更何况,众人的注意力皆被方才五皇子等人的唇枪舌剑吸引了过去,除去心不在焉的许嫣儿始终想着挑玉轻尘的错,怕是没有第二个人会注意到玉轻尘到底是用怎样的眼光看待沐清一的。

    宋书瑶坐在玉轻尘身边,见许嫣儿始终与宋相府过不去,不由得皱眉苦笑,带着三分委屈轻声质问着许嫣儿,“许小姐,书瑶知晓你不喜姐姐,可也不能无凭无据地破坏姐姐的名声吧。”

    许嫣儿心头一阵恼火,自己明明将玉轻尘的一举一动看得清清楚楚,可对面的这对姐妹却睁眼说瞎话,竟将黑的说成白的,忙要开口辩驳,却被身后的沐清一抢先。

    “喂,玉轻尘。”沐清一透过珠帘朝着玉轻尘喊道:“你想害死我吗?本王再不济也看不上某些人,你可别乱点鸳鸯,小王岂是那种没有眼光格调之人。”

    沐清一的大声嚷嚷让许嫣儿满面涨红,猛地拍桌而起,转过身指着沐清一怒道:“喂,沐清一,你又算什么?本小姐还不稀罕嫁给你呢。”

    “切,自作多情,本小王什么时候说那人是你了?许嫣儿,你还是赶紧会大长公主府找面铜镜照照,一副豆芽模样还妄想自己是凤凰,也不怕贻笑大方。”沐清一悠闲自得地将整个身子靠在椅背上,张口便将许嫣儿讥讽了一遍。

    许嫣儿终究是女儿家,总是平日里仗着大长公主嚣张跋扈,此刻被沐清一当众羞辱自然是羞得满面通红,尤其此时简珏亦坐在雅间中,更是让许嫣儿又羞又怒,恨不能将玉轻尘与沐清一撕成碎片。

    沐清一却无视许嫣儿眼底脸上的羞怒之色,转而看向身旁始终只顾着喝茶的简珏,朗声咨询道:“宁郡王,你常年带兵,若是有人谎报军情陷害同僚,当如何处置?”

    此话自然还是针对许嫣儿,但不论方才玉轻尘与许嫣儿二人所言谁真谁假,沐清一直接将许嫣儿定性为陷害同僚之人,以不耻下问的好学姿态询问着简珏。

    “军法处置。”轻搁下手中的茶盏,简珏简洁有力地吐出四个字。

    声音虽不大,却沉稳有力,在安静的雅间内响起,极具震撼力。

    这让众人似乎看到了简珏带兵时的模样,执法严格,方能够训练出好士兵。

    许嫣儿听之,面色由红转白,亲耳听到自己心仪的简珏说出如此残酷无情的话,许嫣儿不由得红了眼圈,一副受欺负的模样。

    “嫣儿,坐下。”杜明雪见许嫣儿吃瘪,未免她再闹出更大的笑话,抬手轻轻地将许嫣儿拉坐了下来。

    “我不会放过你的。”坐下前,许嫣儿狠狠地瞪向沐清一,嘴里说着狠话。

    “宁郡王,你可要小心啊,许小姐说不会放过你。”沐清一却将矛头转向简珏,笑嘻嘻地好心提醒着简珏小心许嫣儿。

    “沐清一,你……”许嫣儿顿时被沐清一气得跺足,恨不能撕烂沐清一那张无往不利的大嘴巴。她何时说不放过宁郡王了?这话明明就是对沐清一说的!

    而始终挺直坐在席间的简珏终于结束了他眼观鼻、鼻观心的单一动作,沉静深邃的双眸转向身旁玩的不亦乐乎的沐清一,冷淡地开口,“清郡王腿受伤,在沐王府呆了许多天,想必闷得慌,因而今日的话才这么多。”

    简简单单一句话,旁人听不出其中的玄机,却让玩得风生水起的沐清一顿时收起了脸上的坏笑,原本喋喋不休的嘴也不由得阖上,不再开口。

    ‘咚咚咚’敲门声传来,铭空将木门打开,钱俊领着身后的店小二走了进来。

    众人经过一番惊心动魄的唇枪舌剑后,均是有些饿了,此时觉得摆上桌的佳肴色香味俱全,让人忍不住想大快朵颐。

    “没有酒吗?”见摆上桌的只有佳肴却没有美酒,叶弘渊不满地问道。

    “你平日里喝的还算少?没看到本郡王与宁郡王受了伤,不宜饮酒。”沐清一斜了叶弘渊一眼,随即执起手边的筷子伸向面前的一道佳肴。

    五皇子却是面面俱到地转身对钱俊开口,“既然叶公子想要饮酒,那就有劳钱公子为他准备一壶好酒。本皇子是带着三妹妹出宫的,若父皇知晓我们饮酒,怕是会责怪,因而不能作陪了。”

    “好。”钱俊点头,遂侧身对身旁的掌柜低声吩咐了一句,只见掌柜快速地点了点头随后疾步出了惊起阁。

    不一会,便见掌柜亲自捧着一壶酒走入惊起阁,将酒壶与酒杯小心翼翼地放在叶弘渊的面前,同时为他斟满一杯酒,这才悄声退到钱俊的身旁。

    叶弘渊端起盛满美酒的酒杯放到鼻下细细地闻了闻,这才略微满意地点了点头,“不过,是二十年的女儿红。”

    语毕,叶弘渊仰头喝尽杯中的美酒,一杯美酒入腹,叶弘渊眯了眯双目,神色间极为享受,却又带着几分失落,但见身旁坐着的众人以及方才自己的领悟,也唯有将失落藏了起来。

    “果然名不虚传,香雪楼果真是深藏不露。”吃了几口菜,商之烨搁下手中的筷子,却是大方地开口称赞。

    商王府产业无数,尽管商之烨不能时刻盯着绿音阁菜肴的精细好吃程度,但却也比旁人了解地更多一些。此刻吃了几口香雪楼的菜,入口香醇可口、不油不腻,让人吃了第一口便忍不住吃第二口,可见在菜肴上是下了苦功夫的,也难怪香雪楼迅速地窜红,成为京城中最为赚钱的酒楼之一,可见这钱俊不光光是会经营,在食物上也是极为用心的。

    “谢烨世子夸赞,若有不足之处,还请各位世子郡王小姐提点。”钱俊不骄不躁,得了商之烨的赞美却不见半点得意之色,反倒询问各人的意见,谦虚的态度让商之烨不禁点了点头。

    “咦,这是什么?”另一桌上传来三公主好奇的声音。

    众人看去,只见三公主正聚精会神地盯着桌上的一道糕点看个不停,显然那道糕点是宫中御膳房也不曾做过的,引得三公主睁大双眼仔细地瞧着。

    玉轻尘举目看去,却发现那道让三公主好奇不已的糕点竟是一盘金黄色的窝窝头,就连玉轻尘的心中也不禁闪过些微的诧异,想不到这异世中竟也存在自己认识的食物。

    珠帘轻微碰撞传来清脆的叮咚之声,钱俊自男宾席间来到女宾席,却是守礼地只站在珠帘旁,待看清楚三公主好奇的吃食后,笑着回道:“这道糕点叫做窝窝头,是草民在这次返回京城的途中,看到因北方战乱而流离在外的老百姓所吃的吃食。此次回来后,便让厨房尝试着做了,今日还是第一次端出来见客,各位小姐可以尝尝看。”

    “这等下贱的食物,你也敢端上来给我们吃?”钱俊的话刚说完,不满这食物来历的许嫣儿已开口抱怨,与此同时,她手中的筷子已绕过那盘窝窝头伸向一旁另一盘精致的佳肴。

    杜明雪虽为出声抱怨,但动作却与许嫣儿一样,均没有再看向那盘形象粗糙的窝窝头,手中的筷子转而夹向其他精致的食物。

    与见识浅薄的许嫣儿相比,其他人听钱俊讲述完这窝窝头的来历,均是陷入沉默中。

    三公主首先夹起一只窝窝头,待吃过一口之后,三公主不由得轻蹙了下眉头,显然对这窝窝头的口感不甚满意,但并未表现出反感,只默默地将碟子中的窝窝头吃完。

    玉轻尘与宋书瑶随后各夹起一只窝窝头吃着,待吃过一口后,玉轻尘明白了三公主皱眉的缘由。

    这只窝窝头尚未改良,入口粗糙毫无口感,形同嚼蜡。

    玉轻尘同样吃完一只窝窝头,半敛的目光微闪,遂抬头看向立于一旁的钱俊,浅声开口,“钱公子,不如用玉米面、黄豆面、白糖、糖桂花为食材做做看,或许口感会提升很多。不过,黄豆面只需玉米面的一半,白糖为玉米面的十分之一,糖桂花为玉米面的二十分之一。”

    钱俊听之,两眼顿时一亮,双目中带着惊喜之色看向玉轻尘,直道:“好,草民这就让厨房试着做做。”

    语毕,钱俊转头对同样将玉轻尘的提议听得清清楚楚的掌柜,掌柜亦是一脸喜色,不辞辛劳地快步出了惊起阁。

    玉轻尘却是注意着钱俊看向她的目光,那目光中虽有惊喜之色,却并非是熟人相见该有的神色,而仅仅只是钱俊听到自己意见后得到启发的开心之色。

    再观其整体表情,显得极为真诚不做假,显然钱俊是真不认识自己的。

    玉轻尘收回打量审视的视线,压下心底的诧异,面色淡然地坐在席间不再开口。

    “玉轻尘,看来你以前在玉龙雪山过得很不好,竟连吃食也要自己张罗。如今突然成了相府嫡女,真是鲤鱼跃龙门啊。”许嫣儿心中依旧带着怒气,见玉轻尘竟将那窝窝头的改良配方说得如此仔细,不由得轻笑出声讥讽道。

    玉轻尘目光清清冷冷,神色平平淡淡,听到这些加注在她身上的不公言论,却没有旁人想象中的勃然大怒,只冷淡地陈述着一个事实,“既然是相府嫡女,那自然是父亲的亲生女儿才能认祖归宗。没了那层血缘关系,即便再洋洋得意,也只是狐假虎威。”

    极其冷静的分析,直接戳中许嫣儿不是大长公主嫡亲孙女的事实。

    许嫣儿此刻的脸色红得能滴出血来,被这般讽刺,怎能让她心平气和,抓着筷子的手已是剧烈颤抖了起来,刚要举起持筷子的手将筷子扔向玉轻尘,却见三公主正冷冷地望着她,原本柔和的眉眼间尽是一片凌厉之色。

    三公主看了许嫣儿一眼,转眼间脸上神色又恢复了往日的柔和,轻声细语地对在座的女宾开口,“每年宫里过年,月涵妹妹去太皇太后的宫中请安离开后,太皇太后总是夸月涵妹妹知书达理。”

    许月涵,大长公主嫡亲孙女,皇上御封的幽兰郡主,是大长公主最为疼爱的孙女,除去重要的节日会出现在皇宫,大多数时候,许月涵总是安安静静地待在蔚山大长公主府。

    三公主却在这时提及许月涵,显然是将其与许嫣儿做对比。

    闻言,玉轻尘不禁对这位三公主有些刮目相看。看似柔柔弱弱寄养在皇后名下的可怜公主,却也有着她的聪慧与敏锐。

    深知大长公主不可得罪,三公主便改而夸赞其深得大长公主疼爱的幽兰郡主,不但没有开罪大长公主,更是暗讽许嫣儿的放肆。

    毕竟,三公主再没有母妃的扶持,却还是平治帝嫡亲的女儿,一国公主坐在席间,许嫣儿却嚣张跋扈地想用筷子伤人,这不但是对公主的不敬,更是本身德行的缺失。

    许嫣儿气不打一处来,却只能忍着怒意强行让自己放下已经高举过头顶的手,随即将筷子随意扔下,只坐在席间冷眼瞪着对面的玉轻尘。

    “少爷,窝窝头做好了。”这时,去而复返的掌柜捧着一笼冒着蒸蒸热气的窝窝头来到钱俊的面前。

    钱俊脸上一喜,忙接过掌柜手中的窝窝头放到女宾的桌上,有些迫不及待地对玉轻尘说道;“小姐请品尝。”

    玉轻尘见钱俊满含期待的脸,心底不由得有些好笑,却并未立即举筷,反而是看向三公主,邀请道:“公主请。”

    三公主亦不客气,先行夹起一只冒着热气的窝窝头,轻吹了吹上面的热气,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待细细品尝后,不禁脸显笑意,目色中带着一抹惊喜地看向玉轻尘,“玉小姐果真厉害,用玉小姐的方子做出来的窝窝头比方才可是精美多了。”

    “当真有如此美味?”却不想,率先开口询问的不是钱俊,而是坐在另一桌的沐清一。

    只见他此刻的脸上端着好奇的神色,取过一旁的拐杖站起身,三两步便来到女宾的桌前,随手取过一只还冒着热气微烫的窝窝头放入口中,只在口中咀嚼了三两下便吞下了腹,随后毫不吝啬地赞美道:“果然比方才好吃太多。”

    说完,沐靖一竟又伸出手取过一只放入口中,这一次却是细细咀嚼,慢慢吞咽,十分享受的模样。

    “当真有这般好吃?”见沐靖一吃得开心,且少了沐靖一的禁锢,叶弘渊便如脱缰的野马,满身酒气地起身离席,踩着虚浮的脚步走到玉轻尘的身旁,伸出双手撑在桌面,竟不偏不倚将玉轻尘圈在他的胸怀中。

    一股浓烈的酒气与脂粉熏香扑鼻而来,看着叶弘渊借酒壮胆放肆的举动,玉轻尘半敛的眼中顿时划过一抹寒光,正要抬手推开叶弘渊,一旁的沐清一已替她出手。

    ‘咚’一声大响传来,叶弘渊的身子直接被沐清一扔在墙上。

    沐清一上得战场、杀得敌军,伸手自然不凡。叶弘渊整日沉溺在酒色中,平日正常走路时已是脚步虚浮毫无力气,更别提此刻已有些醉酒,更不是沐清一的对手。

    只是,对于女子,只要是叶弘渊看上的,皆不会放手。尤其方才将玉轻尘圈在他怀中的一刹那,叶弘渊闻到了她身上飘出的若隐若现的清香。不似风尘女子的庸俗脂粉味、亦不像大家闺秀的矜持熏香味,玉轻尘身上有一股别样的清莲香气,竟在一瞬间将叶弘渊的魂魄给吸了过去,恨不能将面前长相倾城的玉轻尘搂入怀中好好疼惜一番。

    却不想,这该死的沐清一竟是个碍事的混蛋,今日三番两次让自己下不了台不说,竟还敢打扰他的好事,简直是不想活了。

    扶着墙面挣扎地站了起来,叶弘渊看着心中的美娇娘被沐清一那个混账挡住了身影,举起那虚软无力的拳头便要冲过去挥在沐清一的脸上。

    只是,拳头尚未举过头顶,一只温热的手已用力地握住了他的手腕,耳旁传来一道温和的声音,“叶公子醉了吧,也不看看这里都是些什么人?容的你在此放肆!”

    酒色早已迷花了叶弘渊的双眼,只是在听到这道声音后,他却转目看向握住他手腕的人,只见湛然脸上含笑地看着他,但那双含笑的温和眸子中却冰冷如刀,冷寒刺骨。

    叶弘渊浑身猛地打了个激灵,身上的酒气似乎散去了大半,渐渐松开握成拳的右手。

    只是,叶弘渊的拳头松开了,湛然的手却并未放开他的手腕,非但没有放开,反而越握越紧,直到叶弘渊面色发白脸冒冷汗,差一点便要向湛然下跪求饶。

    “小舅舅果然是醉了。多谢尧郡王将小舅舅扶了起来。”六皇子见叶弘渊的身子渐渐下降,眉头一皱,却只能起身快步走到湛然身旁,伸手握住湛然的手腕,手指微用力想逼着湛然松开手。

    湛然却面不改色,任由六皇子手中用上几分力道,脸上始终端着温和无害的浅笑,就连出口的声音亦是和煦温雅让人过耳不忘,“醉了?本王看是色心大起吧。”

    说得如此直白,竟半点脸面也不给六皇子,可见湛然温和的表象下是已经爆发的火山。

    六皇子脸上浅笑隐去,眼底露出一抹怒意,直直射向湛然,带着一丝咬牙切齿道:“尧郡王素来温和,想不到竟也会动怒。”

    “本王只是一个普通人,七情六欲自然有,叶公子有幸能够看到本王发怒。”说着,湛然手中力道猛然加重。

    ‘啊……’惊起阁内顿时响起叶弘渊的尖叫声,显然湛然是用足了力道,疼得叶弘渊已是两鬓流汗,满脸的痛苦神色。

    “废话什么,直接丢出去得了。”而三人身后的沐清一却在此时火上浇油,“三楼高度正合适,丢下去为民除害。”

    “你敢!”随着湛然力道的加重,皇甫少堇手上的力道也随之加重,只是此刻的他却还要分神应对唯恐天下不乱的沐清一,面上的怒意显而易见。

    “六弟松手。”这时,五皇子走了过来,同时抬起两手,一手握住六皇子的手臂,将他拽开。一手则握住湛然的手臂,也将湛然的手拽离叶弘渊的手腕。

    “不吃了不吃了,这样的酒宴当真无聊。”见湛然松手,沐清一用拐杖点了点地面,翻着白眼扯了两句。

    “既然叶公子醉了,今日的宴会就到此为止吧。”从未参与过这件事的简珏突然起身,顺着沐清一的话开口。

    语毕,简珏便举步离开了惊起阁。

    其余人见状,心知继续留在此处也只是硝烟四起,纷纷没了吃饭闲聊的雅兴,也跟着简珏起身往门外走去。

    许嫣儿与杜明雪均是不怀好意地看了玉轻尘一眼,随后紧随在简珏湛然身后离开。

    “姐姐,咱们走吧。”宋书瑶亦是被方才那一抹惊呆了,以往总能听到叶弘渊喜宿青楼的传文,却不想此人竟如此放浪,当着如此多的人也敢调戏当朝宰相的家眷,今日幸而有个玉轻尘,万一当时叶弘渊针对的是自己,后果不堪设想。

    思及此,宋书瑶忙起身,与玉轻尘同时离开。

    “小舅舅,你等着被母妃训斥吧。”六皇子今日脸面全无,丢下一句狠话,再也不顾叶弘渊,转身离开了惊起阁。

    叶弘渊朝着众人啐了一口,揉了揉被湛然捏疼的手腕,眼底却露出一抹猥琐笑意,紧随着六皇子出了雅间。

    走出雅间,叶弘渊目光突然放光,望着走在最末的玉轻尘,叶弘渊顿时忘了方才的疼痛,脚下步子加快往玉轻尘走去,眼见着在楼梯口即将捉住玉轻尘的衣袖,却不想脚腕突然传来吃痛的感觉,双脚瞬间失去了知觉,整个人猛地栽向楼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