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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致脸上的神态有些疲惫，把行李扔进后备箱，撑着车身愣了会儿，才对着一边的史雪瑶笑笑道：“瑶瑶，你看你还特意来接我一趟，其实我搭车回去就行。”
史雪瑶嗔他一眼，“客气什么，刚好我有时间。怎么样？你是不是很辛苦，看着很累的样子。”
程致摇摇头，“还好，就是这几天说了太多话了，有些头疼。”
史雪瑶点头，“是，有时候话说多了，比路走多了还累人。”
车子开出停车场，史雪瑶觑了眼靠在副驾驶上闭眼假寐的程致，试探地问了句，“睡着了？”
程致直了下腰，睁开眼，揉着额角，强打精神笑了笑：“没睡。”
“大致，我今天去你家，听伯母说，彤彤几天前就回来了？你们怎么了，哥俩闹别扭了？”
“不是，她同学出了点儿事，她就先回来了。”
史雪瑶沉了下，便笑笑，“你是说那个姓潘的小伙子吧？我也见过，挺出色的孩子，彤彤跟他这么要好，是不是在谈恋爱？”
程致也笑，“我看像，听说他出了事，彤彤急得什么似的。”
“孩子大啦，也到了恋爱的时候了。”
“嗯，大了。”
“听说骆晴也订婚了呢，正说这几天她未婚夫也回来，要带到你家去给伯母看看。”
“是么？”程致又阖了眼，“真快啊，感觉小舅舅没的那年，还是昨天似的，那会儿俩丫头还都没上学呢，现在竟然一个要结婚了，一个也要恋爱了。”
“咱们老喽。”史雪瑶感慨了下，听见程致叹了声，再没说话。
程致到家洗了澡，出来的时候，晚饭已经摆上了，他看了一圈，没见到林彤彤，问左岚茹道：“妈，彤彤呢，不回家吃么？”
“她说跟同学在外边吃了。”
“这几天没得空给她打电话，潘栋那边没事吧？”
“没事，她念叨了一句，说是车全报废了，但人好像就是有点皮外伤。”
“那就好。”程致点头，埋下头吃饭。
“瑶瑶，别客气，就当是自己家，吃什么自己盛，我就不照顾你了。”左岚茹说道。
史雪瑶腼腆地笑笑，“是，伯母，您别这么客气。”
“嗯，不客气，眼看就是一家人了，没这么多见外的，最近你们都忙，一直就没来得及问你们一声，都不小了，赶紧把婚事办了吧，再怎么忙事业，也不差一个婚礼的功夫，其实我跟你伯父也开明，你们要是嫌麻烦，不想要婚礼，领了证去度蜜月，也没关系的。”
左岚茹的话让程致抬了头，看着史雪瑶微微泛起红晕的脸庞，对她笑笑，别过头才对左岚茹道：“妈，您别操心了，我跟瑶瑶回头自己商量。”
左岚茹点头，笑吟吟地看着他们，“对，小两口自己商量好了，尽快就行，别的我们不管。”
骆晴原是一直埋头吃饭，这会儿不甘寂寞地插了一嘴，“婚姻大事，慎重啊！”
“这孩子，说什么呢？你哥跟你瑶瑶姐都认识大半辈子了，又不是小年轻的玩闪婚，有什么慎重不慎重的？”左岚茹嗔道。
骆晴撇了撇嘴，看了眼史雪瑶，又看了看程致，再又故作老成地说了一句，“慎重！”
史雪瑶跟程致对望一眼，笑了笑，都没说话。
吃饭完，程致送史雪瑶出去，“你自己开车回去？真不用我送你？”
“嗯，不用。”
车门临关上的一瞬间，程致扶住车门，忽然又问了句：“瑶瑶，我妈说的事，你怎么看？”
史雪瑶沉吟了下，在车里仰头看程致，“你想好了么？”
“我都可以，听你的。”
史雪瑶愣了楞，“再说吧，骆晴说得对，慎重。”她笑笑，关严了车门，发动车子，从摇下的窗子里看着程致，“大致，我不是一个必须向婚姻要爱情的人，但是有一点，我很看重，我可以不要爱情，但我的另一半，心里却不能装着其他的人。”
程致一怔的工夫，车子已经转了车头，史雪瑶的声音轻飘飘地传来，“找一天咱们聊聊这些事吧。”
目送着史雪瑶的车子在视线里消失，程致有一会儿没动弹。
史雪瑶一直是个太适合做妻子的女人，虽然她脾气偶尔有些大，但却在他能接受的范畴里，一切都好，却只一点，让他迟疑，她总是在不知道什么时候，犀利得让人发懵。
太犀利的女人，是不是不适合一起生活？
程致转回屋，骆晴正盘腿坐在沙发上，翻看程致买给林彤彤的影碟，见他进来，嘟着嘴道：“你们看片好单调啊，怎么都是侦破、推理、探案这类的，就没有老友记、生活大爆炸这样的？”
“都是彤彤爱看的，我很少看美剧，你要是喜欢，我去给你买。”程致说道，坐在对面的沙发里点燃了一支烟。
“哥，你跟彤彤怎么了？”骆晴放下手里的碟踯躅着问道。
程致一挑眉梢，笑笑的，“我跟彤彤能怎么？”
“她提前回来了。”
“那不是她同学出车祸了么？”
“她不愿意跟我聊你的事。”
“你们能聊我这当哥哥什么事？背后说人坏话可不是好习惯。”
“哥……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彤彤忽然不提你的名字，不说你的任何事，这是反常的。”
“她有正常的时候么？”
“喂！”骆晴皱了眉头，“你们中国人说话好烦人，永远不能直白坦率点儿，总在兜圈子，林彤彤喜欢你，你不会不知道吧？”
程致在烟灰缸里捻灭了烟蒂，站起来拍骆晴的脑门，“什么我们中国人，你不是中国人？再这么说话，我得替小舅舅抽你。”
骆晴不满地耸耸肩膀，低头继续翻看手里盘，嘴里嘀咕道：“没意思。”
程致没再理她，颓自回了房间，没多会儿左岚茹敲门走了进来，程致从书桌前站起来，“有事，妈？”
左岚茹的表情有些欲言又止，程致了然，体贴地过去拉着她坐下道：“我知道您想问什么，等我忙完这次招标，我跟瑶瑶一定好好商量结婚的事，下个月月底，差不多就能空闲下来，到时候说。”
左岚茹笑了下，拍了拍程致的手背，“嗯，你心里有数就好，不过妈找你也不是为这事。”
“哦，还有什么？”程致疑惑道。
“小致，彤彤搬回老房子了。”左岚茹异常困扰地说。
程致怔了怔，“哦，好像是那边离潘栋家近一些，大概是为了方便照顾他。”
“不是……我看她把房间里的不少东西都搬走了，好像是准备一直住在老房子那了。”
程致心里梗了下，她……这是在躲着他么？
他垂了头敷衍道：“她喜欢怎么住，就随她吧，您要是不放心她自己一个人，我还是给她那边找个做饭打扫的阿姨。”
“不是，小致……”左岚茹搓着手，“我觉得彤彤是想霸占那所房子。”
程致抽了一口气，猛地抬头，“妈，您这是说的什么话？彤彤为什么要占那所房子，再说了，那本来就是她的家，又怎么能算霸占？”
“小致，那是你小舅舅的房子，是我们左家祖上留下的产业，你外祖父的祖父就在那里住，这房子怎么算也不能给林彤彤，骆晴这次回来，要是准备在国内安家结婚，那房子是要给她的。”
程致僵了下，抽回被母亲拉着的手，“妈，我要跟您说多少次，您才明白，继子女跟亲生子女是享有同等的继承权的，没有那房子必须是谁的说法，骆晴如果结婚需要房子，我会帮她买，买到她满意的为止，那个房子对您来说是您左家的产业，对彤彤来说却是她真正意义上的家，是她这辈子唯一和她母亲共同生活过的地方，我不会同意把它给任何人。”
“小致，那是你舅舅的房子，那是左家的房子。”
“是啊，那怎么了？彤彤不是小舅舅的女儿么？小舅舅没把她当成自己的孩子么？”
“那怎么能一样，小致，别的事我不管，以前彤彤住在那我也没多想，但是，现在骆晴回来了，那房子该是骆晴的。”
“妈，骆晴回来了，所以彤彤的房间该腾给她，骆晴回来了，所以彤彤的家也该让给她。彤彤在你心里是什么？她有什么东西是她自己的，可以不用让给骆晴的？”程致声音生硬中已经隐隐有了火气。
“她都该让给骆晴，那是她妈欠骆晴妈的，也是我们左家欠骆梓莹的。她妈妈抢走了你小舅舅，我不能再让她抢走骆晴该得的东西。”
“多少年了，彤彤妈都不在多少年了，您为什么就永远要这么去说当初那件事？骆晴妈跟小舅舅之间婚姻破裂了之后，才跟彤彤妈在一起的，有谁抢走谁一说吗？当时骆晴妈跟小舅舅是协议离婚，她自己什么也没要，这跟彤彤妈又有什么关系？小舅舅的遗产这么多年过去，还没分配，一个是因为她们还小，还没独立，另一个难道不是因为您一直混淆视听？
您不懂继承法，我可以让律师来跟您讲清楚，现在我也最后简单扼要地跟您说一遍。
舅舅的遗产，当时是骆晴、彤彤妈和彤彤要平分的，然后彤彤妈的遗产是彤彤一个人的，所以，舅舅所有的产业，现金、房产，包括你们公司的股份，彤彤才是那个拿三分之二的人，骆晴只有三分之一，这么说，您懂了么？”
左岚茹的眼睛瞪得老大，“小致，你知道你的话是什么意思么？彤彤有你舅舅三分之二的公司股份，那她会是公司最大的股东。”
程致面色沉沉，“妈，我早就跟您说过，那个公司如果彤彤想要，她才是有决策权的人，但是，我不会让彤彤争，您大可放心，至于其他的，妈，彤彤在这世上只有个从未谋面，现在也找不到的父亲，咱们是她唯一的亲人，您……不能这样欺负她！”
“我欺负她？我养个跟我一点儿关系都没有的孩子到这么大，没让她吃一点儿苦，我欺负她？”
“妈……”程致笑了笑，“您知道为什么我毕业后执意不进浩远，也不进所有你有关系那些企业吗？因为我要用自己的能力给彤彤挣个未来，彤彤十岁以后再没花过程家跟左家一分钱，她所有的需求，都是我自己赚的，跟任何人没关系，不是您……养大她，养大她的人，是我！所以，您没有权利对彤彤有任何要求，让她去放弃什么。
当然，我也绝不会为了彤彤和左家任何人对簿公堂，所以，我想尽力为她争取，可真要是到了会撕破脸的那一天，除了小舅舅的房子，彤彤可以什么都不要，我带她走，我继续养她。”
“小致……”左岚茹愕然，“你……你这说得都是什么话？”
程致万分疲惫地呼了口气，“妈，我累了，咱们不说了。我只是想告诉您，我不允许任何欺负彤彤，如果欺负她的那个人是您，我不能和您作对，我就只能带她走。”
他说完，抓起沙发上的外套，往外走去。
左岚茹回了神，在他身后喊：“这么晚了你去哪，你不是累了么？”
程致回头看了母亲一眼，呼出一口气，有些苍凉地笑笑，“妈，没事，我只是出去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