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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5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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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哥留下了,他坐在那里,两只大手紧紧抱着小小的酒杯,样子很是滑稽。

    我降阶而下,坐到他的对面。

    “皇上知道了?”二哥闷闷地说。

    我的确是在盯着二哥,所以也就懒得否认。“该怎样就怎样,朕知道二哥此时的难处。别人说什么二哥不必放在心上。朕请二哥来做这次两科院监,就是为了保证考试的公正性。文武两科,十年才好不容易盼到这一回机会,已有将近万名士子入京赶考。朕不用想也知道是个什么情形。听说京中旅社已无空床,娼家舞榭寺庙一概住满。干谒求进踏破官员门槛。二哥那里想来也好不了。”

    话说到这里,我停住了。

    二哥便有些紧张,“我原先在确接待了一些客人,只是觉得所有人一概不见也不太好。何况我又和邓小将军往来喝酒。但后来皇上宣布要我监督这回春闱,我便知道了厉害,再不敢见那些人了。”

    我笑,“所以二哥得罪冯大将军了?”

    二哥尴尬,“只是昨天我拒绝了冯家兄弟入门。”二哥说,“毕竟他家少公子也要参加这科。”

    “是啊,他们当然会先找二哥。”我到现在还没公布考题,武孝楷也还在半路上,蒋捷闭门谢客。这回他们无处下手了吧。

    我站起来,要大殿里走动。二哥紧张的看着我,“我与冯……冯家小姐并无任何……”他以为我在暗示什么。

    我走过去拍拍二哥的肩,“知道!”我笑起来,二哥其实比我幸运,沾上冯嫣儿那种女人不会是什么好事。“今天留下二哥,其实是想打听另一个女人。二哥可记得以前金陵楚宫中,有一位李夫人?我记得当初是二哥与父皇一起先入的楚宫。”

    “是,是我先入的楚宫,”二哥忙不叠的承认了,“可我不记得有什么李夫人。那时父皇说,那些都是祸水……”二哥不说话了,似乎陷入了某种沉思。连眼睛都变得直起来。

    这回二哥回来,我原以为二哥的小心谨慎表明他变得成熟了。现在再看他那神情,我便忍不住有些好笑,二哥还是二哥,不会掩饰自己的那个直性子的二哥。

    “那女人漂亮吗?”我问二哥,“父皇留她过夜了?”

    二哥一下子跳了起来。“你……皇上……”

    “不然父皇为什么没杀她?”我不放过二哥。

    二哥喝了太多的酒,大概有些口干舌燥,他拼命的咽口水,两眼直直看着我。

    “你不会也和那女人睡了吧?”我试探着问。

    二哥更震惊了。看我的眼神像是见了鬼。

    我明白了,是二哥放了那女人,我把事情的顺序弄反了。二哥放了那女人,父皇才会对二哥说女人是祸水。我就说嘛,以父皇之缜密,攻下南楚时,怎么会让那么个女人溜掉。

    “那个女人和冯嫣儿比,哪个美?”我问。如果她们相像,二哥一定会认出来。

    二哥摇了摇头,“臣现在这么大把年纪了,已经看透了。”他叹了一口气,又开始喝酒,“女人的美不在这里,我在湘地还有老妻,这几年她为我照看着几个年幼的孩子,日日操劳,因我而不能安眠。比起那些会享乐的女人来,她早已容颜先老,鬓发早衰。可对我来说,这才是弥足珍贵。”

    我呆了呆,看着二哥,二哥失却了他当年的意气风发,却变得成熟了。

    二哥又想了很久,“原来皇上都知道了,”他说,“那皇上一定也知道,那女人当年在父皇宫中曾生过一个儿子。”二哥说着看了我一眼,“我那时已经是练习骑踏雪的年纪了,我原以为我又多了个弟弟呢。”

    原来是个儿子!我松了一口气,心里确定了目标。

    二哥比我大了七八岁,那女人生子时的确应该是有些心眼的年纪了。他一定悄悄的打探过,也许还有些小孩子特有的嫉妒心。这一点,我早该想到的。

    二哥问:“皇上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来了?那女人的孩子可能都有皇上大了。”

    二哥可能有些误会。我却懒得解释。

    “二哥可知道当初那个孩子到哪里去了?”

    我假装不经意的问二哥,他既然早留心过,一定知道的更多。

    二哥的脸便也有些红,“我其实也不是有意……”他结结巴巴,“那时候我很小呢,只记得跟着宫中的几位老嬷嬷走了不少路,去了一个很多漂亮姑娘的地方……我也是第一次知道那种地方。”

    妓院!一定是妓院!亏得父皇下得了手,才生下的孩子送到妓院,除了当龟公,也只能做相公。父皇的本意正是如此,却不想有人让那个男孩改变了命运。原来一切从那时就已经开始布局,真是非常的深谋远虑啊!

    二哥有些不解的看着我,“那时我是年经,荒唐不明白……那个女人……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现在……”他有些语无伦次。也许想到自己是和父皇的女人。

    我拍拍二哥的肩,安慰他,“父皇说的对,女人是祸水。”

    我对美女也没什么兴趣了,只觉得天下最美的应该是那个为愿意为我流泪的女人。

    这一方面,我倒是和二哥又不谋而合。

    二哥说当年那女人生的是个儿子!那就不是冯嫣儿,这下我确定那种被人仇恨的感觉的来源了。我活了两世,利欲熏心想当皇帝的冯骥不算的话,就属那个李逸看我的眼神最狠毒。

    至于冯嫣儿,她若足够聪明,就该早些把那个男人交到我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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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没想到我会在摘星阁看到阿南,我进去时,阿南正拿着她的小扎子向冯嫣儿读着什么。阿南自然是正襟危坐。冯嫣儿却半倚在榻上,懒洋洋的听着。

    我本就没让人通报,猛然走进去时,让两个女人都吓了一跳。

    阿南忙站起来向我行礼。冯嫣儿只向我甜美一笑。

    “真难得,”我打着哈哈,“好像在谈什么要紧事呢,朕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哪能呢,皇上来的正好,奴家正说楚贤妃呢,紫榴宫中现在一个月的用度比母后那边都高了。这算是个什么体统。楚贤妃也不管管。”

    紫榴宫是林美人的宫殿

    我不予置评,笑着坐到冯嫣儿身边去,“因刚吃了满月酒 ,倒让朕想起来了,淑妃好像快过生日了吧,想要什么?”我用手指去勾冯嫣儿的发丝,笑着问她。

    阿南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母后那边在叫臣妾,臣妾该过去了,臣妾告退。”她目光躲闪,根本不愿意看我。

    冯嫣儿的目光斜看了一眼阿南,又不经意似的转向了我。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但我知道,这座中三个人全都明白 ,阿南的生日也在这两日中。

    阿南没明白我早先对她说的话吗?她现在看我和冯嫣儿怎么还是这种冰冷的眼神?

    冯嫣儿笑着瞥了一眼阿南,“皇上说笑,这么些年过来,皇上还能不知道?母后早几年就说再也不过生日了。这宫中奴家这样的,哪里还敢过什么生日。有母后面作个榜样,咱年小再不懂规矩,也还得求个寿呢。皇上折杀奴家了。”

    “不相干,是朕为你一个人单过,不惊动宫中。”我将冯嫣儿的鬓发绕到了手指上。

    “臣妾告退!”站在一旁的阿南又一次很响的说了一句。好让我听到。

    我这才好像注意到了她似的,“哦,楚贤妃,你这是要走了吗?那好,去母后那里别忘记帮淑妃取了那团扇来。”又回头对了冯嫣儿笑,“是朕前天在母后那里看到好多白团扇面,专为淑妃画了一把。一时忘记带过来了。”

    阿南的眼睛低垂,看不到她的心思。她只是向我裣衽,也不多言,转身便向外走。

    我皱眉看这小东西,她究竟明白我早先对她说的话没有?她本就沉默退让,不喜在宫中争斗,此时就算是心中有委屈也不会让我看到。

    “等等,楚贤妃留步,我还有事呢。”冯嫣儿却还不放过阿南,她咯咯笑着,半支起身子,把已经走到门口的阿南又叫住了,“听说你那陪嫁小子,叫什么来着,给你弄了一船南方的稀罕东西来了,其中有什么紫金掐丝点翠的全套头面。妹妹什么时候戴了出来,也让众姐妹见识一下。今天上午姐妹们游园,全都在说这事了。”

    冯嫣儿说话总是有些娇滴滴的,听着让人不忍拒绝的娇弱。不过,我猜想,她这种娇弱对女人应该没什么影响。

    至少此时阿南的表现就很有趣,她只低垂着头,“宫中奴才眼皮子浅,让姐妹们见笑了。”她说,想了一下,又说了一个“好”字。看起来似乎有些逆来顺受。但这个好字分明又大有学问,更像是冷淡的抵制。

    她这个态度让冯嫣儿的挑衅也变得没趣起来。

    我趁此机会哄冯嫣儿高兴,“对了,朕那里倒有一套什么镙丝金银镶玛瑙的头面,工细得很,是济州才供上来的。等一下叫他们给淑妃送过来。”

    “哟,皇上还是留给贤妃妹妹吧,妹妹年经……”冯嫣儿嘴上说着客气话。却一双利目里却是言不由衷的快意。这女人最爱出风头占上风,此时又在阿南面前赢了一局。

    阿南已经转身走了。

    冯嫣儿咯咯笑起来,扑到我的怀里。“皇上以后注意点,妾看贤妃妹妹这是不开心了。”

    我捏冯嫣儿的下巴,“不过是些小玩艺儿,她有什么开心不开心的。只要淑妃开心就好。”我的脑子里盘算着怎么从这女人嘴里套出话来,“冯嫣要什么朕都给你,只有一样,这两天朕可不许淑妃向朕开口。”

    冯嫣儿一下子警觉起来,她的眼睛精明地盯着我,似乎是一付早就料到的样子。

    我笑,“朕说的就是迈儿的事,”又捏捏冯嫣儿的下巴,“如今迈儿在进京应试的举子中已经有些树大招风了。朕听说许多攻击他的言论。不少还关涉到朕。”

    冯嫣儿紧张的盯着我,“迈儿并没有……”

    “朕知道,这不关迈儿的事,”我赶紧安慰冯嫣儿,“其实只因他是冯家的子弟。这样吧,嫣儿向朕提点别的要求,只要不让朕为难,朕都答应嫣儿。”

    她现在可以向我推荐李逸了,他不姓冯,没关系的。我心里期待着。

    冯嫣儿却还是一脸紧张,“妾从不敢干政,就算对自家弟弟有些私心,也不敢为此事打扰皇上。”她很小心的样子。“皇上说到哪里去了,妾对皇上本无所求啊,只是心里希冀着能得到皇上的爱怜。”

    这女人又在撒谎了。

    “其实,妾知道,皇上最近想重用南人。”冯嫣儿突然自作聪明的笑起来,“看皇上前一阵对楚贤妃就知道了。”她用指尖点了我的心窝处,“妾一直都很理解皇上的决断,妾也以为皇上应该重用一批南人才好。”

    我的心加快跳起来,冯嫣儿竟有这样深明大义?不,不对,这事肯定有什么不对,冯嫣儿惯会装腔,尤其是在她显得无懈可击可击之时恰恰是最可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