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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蛇形銀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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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晚回到宿舍後,虞芩將房門鎖上,小心翼翼地將蛇形銀飾放在書桌上,拿出下午買的洗銀水仔細擦拭,恢復銀亮光澤的飾品,那高高昂起的蛇頭睜大眼睛與她對視,看起來就像活的一樣。

    「這個東西真的可以實現我的願望嗎?」虞芩伸手輕撫過蛇頭上用紅色寶石鑲成的眼睛喃喃低語,眼眸中透著淡淡的惆悵,想起她從未透露的祕密。

    他是大學裡的一則傳說,英俊瀟灑、放蕩不羈,笑容天真而邪氣,好似惡作劇得逞的孩童,吸引無數顫動的芳心,可是他的心就像一陣無情的風,從不為誰停留。

    她是大學裡的另一則傳說,頂著才女的光環,成績自是無可挑剔的優秀,外表古典婉約、溫和柔美,溫潤的嗓音像西湖鶯啼,唇瓣揚起的瞬間彷彿可見三月春花爭放,當她眉尖輕蹙的時候,數不清的人想上前為她分憂。

    他們兩人是如此的不同,卻同樣受到眾人喜愛,不少人暗地裡默默期望著兩個傳說能夠合而為一,再創更燦爛的傳說。

    對於這樣的說法,她只是低眉淺笑,不予置評,雖然她早已愛慘了他。

    打從第一次見面開始,她的心湖就因他而激起陣陣漣漪,他就像是一根樹苗在少女的情土裡扎了根,從此她多愁善感的雙眸裡,便無可救藥地落下他的身影。

    想到這裡,虞芩不禁低吟一聲,她總是試著想和他說話,卻每每在見著人時怯步。

    「如果你願意多看我一眼的話,那該有多好!」

    她多想和其他女孩一樣,趕在鈴響的時候衝入教室,只為了捏準時間在教室門口與他「巧遇」,可以微笑著輕輕對他說聲,「hi,好巧」,哪怕迎來的是冷淡不屑的目光。

    但她不敢,她也是讓人捧在手心的明珠,她有她的驕傲,更何況他的目光從不曾落在她身上,他喜歡活潑開朗的人,她一直知道的。

    女人嬌媚的話語在她腦中迴盪,帶上一點點的蠱惑——「只要妳在夜晚亥時將自己和愛慕對象的頭髮燒成灰燼抹在上頭,再滴上妳的血,等到銀飾全數吸收後,隱藏在裡頭的術法就會啟動,蛇頭上紅色的眼睛會發出光芒,呼喚妳所愛之人的靈魂與妳永不分離。」

    真的可以與他永不分離嗎?

    她並不全然相信那女人的話,畢竟女人讓她感覺有些陰邪,但她真的很愛他,愛到連靈魂都可以不要。

    「噹噹——噹噹噹——」

    牆上的掛鐘沉重的敲了數下,鐘擺的響聲在寧靜的黑夜裡格外清晰,她深吸口氣,緩緩拉開抽屜。

    她小心翼翼地從裡頭取出一個夾鍊袋,裡頭放著一小撮深棕色的短髮,這是她趁上次校慶話劇表演時,從他換下的戲服上收集到的,用來滿足自己愛慕他的心。

    接著虞芩也剪下自己的一小撮頭髮,將兩撮髮絲分別放入隨手找來的鐵盒裡,細細交疊,「請讓我和他永遠在一起!」她好似祈禱般無聲的低喃幾次後,看著那相互纏繞的髮絲讓她突然有股想哭的衝動。古人說這叫「結髮」,就不知她與他今生是否有這樣的機會。

    拿起放在一旁的打火機點燃,她看著頭髮在眼前一點一點燒成灰燼,那裊裊白煙之中,彷彿出現他迷人的微笑。

    沒多久,頭髮燒化完畢,她將灰燼聚集起來,細細塗抹在銀飾上,然後取出小刀,忍痛劃破自己的指尖,讓血一滴一滴落在上面,不知是眼花還是怎麼了,她好似看見蛇頭在染血的瞬間輕輕動了一下。

    所有的程序完成後,她珍愛的吻著銀飾的蛇頭,將飾品放在書桌旁的窗戶邊,風從窗口灌入,吹動窗簾,發出沙沙的聲響,增添了幾許詭譎。

    「真是的,我到底在做什麼!」看著在月光下微微閃爍的銀飾,想起自己方才的舉動,虞芩不禁感到好笑,同時也有些難以接受,沒想到身為高知識份子的她居然會相信這種近乎迷信的做法。

    愛情果然會讓人變笨!

    嘴角揚起帶點自嘲的悲涼輕笑,只要她願意,什麼樣的男人沒有,唯獨他硬是對她不屑一顧,而她偏生就迷戀上他這種冷酷的模樣。

    是不是應該放棄比較好,她顫抖的伸出手掙扎著是否該將銀飾收起來,卻在即將碰觸到前停了下來,那神祕女人的笑容和保證讓她猶豫,她想起那在虛幻迷霧中朝她微笑的俊顏。

    算了,就當作是一個實驗吧,反正本來就不抱希望的奢求,就算失敗也沒什麼好難過的。

    念頭一轉,她也就不那麼在意了,索性關了燈往床鋪裡鑽,明天還是找個時間把銀飾還回去吧,應該只要把東西放在店門口就可以了吧,她在心裡暗自盤算著,卻不知在月光下,蛇頭的雙眼發出駭人的紅色光芒,象徵著已經啟動的願望。

    ***

    次日,虞芩如往常一樣早早就來到教室,她向來有早起的習慣,清晨的空氣能讓她感覺身體彷彿受到大自然洗滌般清爽。

    將等一下上課需要的物品放到桌面後,她垂下頭,有一下沒一下地撥弄著頸間被她用紅繩串成項鍊的蛇形銀飾,明明已經完成那神祕女子所說的步驟,可她卻看不出這銀飾和先前有什麼不同,難道是被騙了嗎?

    無奈地嘆口氣,虞芩垂下的眼睫輕輕顫動,雖然那女子沒有向她收取任何費用,可空歡喜一場讓人更加失望。

    秀氣的眉緊緊揪在一起,帶上一絲少女懷春的哀愁,就算他不會和她在一起也沒關係,只要能和他說上一句話,她就很滿足了。

    「學妹,請問這個位置有人坐嗎?」略為低沉的男性嗓音從身旁傳來,虞芩正想一口回絕,卻在抬頭時,對上一張朝思暮想的俊顏,就要脫口而出的拒絕話語立刻被她嚥回肚中。

    是他!

    虞芩驚喜得羞紅了臉,眼角餘光偷瞄著對方英挺的面容,她雙手用力握住蛇形銀飾,感覺自己的心不受控制的狂跳,莫非這就是銀飾的力量?是銀飾引導他來到她的身邊?

    整堂課下來,教授說了什麼,她破天荒的一個字也沒聽進去,只是悄悄的感受著身旁之人的存在,就連他身上傳來運動後的汗味,都讓她感受到強烈的悸動。

    可惜,課還是有結束的時候,當下課鈴聲響起時,虞芩沮喪的知道自己小小的幸福即將消失。

    沒想到那正要離開的人忽然彎腰附在她耳邊說道:「虞芩學妹,妳笑起來很漂亮。」

    他知道我的名字,還誇我漂亮!

    虞芩望著他離去的背影,思緒瞬間炸開來,一整天下來,她的腦海中不斷重播著他淺笑低語的模樣,那是她以前從來不敢奢求的,她低下頭看著那蛇形銀飾,紅色的蛇眼好似有光芒閃過。

    夜裡,虞芩做作了一個夢,夢裡她站在校園中那條開滿梔子花的小路上,滿天花雨隨著微風起伏,彷彿進入仙境。

    而他就坐在其中一棵樹下,手上抱著鍾愛的吉他專注地演奏,充滿動感的音符從他指尖流洩而出,伴著渾厚富有磁性的嗓音交織成令人心醉的旋律。

    癡傻的凝視著前方的身影,虞芩卻不敢靠近,生怕只要出了一點聲響,眼前的人就會消失不見。

    她的心跳得又快又急,彷彿隨時會衝出身體,全身血液激動地咆嘯,那是她活了十幾年都沒有過的經驗,她一時有些暈眩,不自覺地往後退,鞋跟卻不小心踩到地上的斷枝,頓時發出輕脆的喀嚓聲。

    「什麼人?」受到聲音驚擾的他抬起頭,目光恰巧對上她慌亂的羞顏,他挑了挑眉,難得的露出一抹邪魅的笑容。

    「我不是故意的,我……」她望著他手足無措的說,全然忘了這只是自己作的一場夢。

    他朝她走近,手指輕輕拂去落在她髮上的花瓣,那溫柔的動作彷彿在對待易碎的珍寶般,「傻女孩,妳在怕什麼?」

    那嗓音既輕且柔,帶著深濃的情感,就像是情人間的低語,惹得虞芩的呼吸不禁一促,好似要溺斃在這虛假的甜美之中。

    她情不自禁地想要再靠近他一點,腳下卻不知被什麼絆了一下,整個人重心不穩直直撞入他懷中,屬於他男性氣息瞬間在鼻尖瀰漫,她雙頰立時染上一片羞怯。

    「妳是不是喜歡我?」他端詳著她佈滿紅潮的臉蛋很直接的問。

    她將頭埋在他懷裡,嬌羞的輕點,沒想到卻聽見頭頂傳來一聲無奈又為難的嘆息,她心頭頓時一震,眼眶中水氣逐漸匯集,老天爺未免太過殘忍了,就連在夢裡也不給她一點希望嗎?

    「你……討厭我嗎?」虞芩艱難的開口,卻恐懼著那可能的答案。

    「怎麼會呢?誰會討厭美女投懷送抱。」他打趣的取笑她,語氣中卻透著些微淡淡的苦澀。

    「那你要不要接受美女的請求和我交往呢?」或許是因為在夢中,虞芩的膽子也比平常大了許多,她踮起腳尖,微微嘟起雙唇,輕輕擦過他的唇瓣。「我真的很喜歡、很喜歡你,我想和你永遠在一起。」

    「即使我變成這樣,妳也願意和我永遠在一起嗎?」他衝著她露出詭異的笑容,然後恐怖的景象發生了,他英俊的臉孔居然開始融化,變成黑色恐怖的黏稠液體,下半身也跟著冒出白煙。

    「啊——」虞芩被這突來的情景嚇著了,發出尖銳的慘叫,美麗的臉龐刷的一片慘白,什麼少女情懷全部消失,只剩下赤裸裸的恐懼。

    「放開我!放開我!」她瘋狂的掙扎著,可女人和男人的力氣本就有先天上的差異,再加上她一開始就被鎖在他的雙臂之中,根本無法逃開,只能看著他那正在腐蝕的臉緩緩朝她逼近。

    「不要!」就在危機關頭,她體內爆發出一股怪力,她使勁一推,終於掙脫他的懷抱,立刻頭也不回地往反方向跑開。

    「別走!妳不是說要和我永遠在一起的嗎?」他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半邊身軀已經被腐蝕殆盡,殘餘的身體以詭異的姿態朝她移動。

    「不要、不要——我什麼都不要了!」虞芩慘叫著想逃離這恐怖的夢境,她雖然喜歡他,可這不是她想要的永遠,不是!

    「妳怎麼可以跑呢?這是妳的願望呀!」突兀的尖銳嗓音突然從四面八方襲來,一隻巨大的怪蛇不知從哪冒了出來,黏滑的身軀纏繞住她的雙腿,鮮紅的眼睛發出像血一樣的光芒,與牠這麼一對視,虞芩感覺身體瞬間失去了行動能力。

    怪蛇冷笑著咧開大嘴,準備將她一口吞入,忽然,虞芩聽到四周響起清脆的鈴聲,那聲音每響一聲,她的神智就清醒一些,周圍的景物也會淡去幾分,同時她胸口發出淡淡白光,那條怪蛇見狀,似乎有點害怕,極不甘心的鬆開對她的箝制。

    快跟著那鈴聲走!

    一道熟悉的女聲響起,有點像是好友宋嵐的聲音。

    她幾乎是反射性的朝著那鈴聲的方向走去,壓根不敢有所遲疑,身後已然成異形模樣的他和那恐怖的怪蛇,似乎對鈴聲有所畏懼而不敢靠近,卻亦步亦趨的尾隨著,赤色的雙瞳充滿怨毒。

    不知道走了多久,就在虞芩快要走不動時,她突然看到前方冒出一個白色的光點,她撐著最後一絲力氣,毫不猶豫地朝光點走去,同時也聽見身後好似傳來憤怒的低吼。

    ***

    「謝天謝地,妳總算是醒過來了,我差點沒被妳嚇死。」

    虞芩一睜開眼睛就看見宋嵐放大而焦慮的臉孔,兩隻眼睛紅紅的像剛哭過似的,鼻頭還有些泛紅。

    「妳怎麼搞的,把自己弄得像小白兔似的。」虞芩坐起身看著宋嵐狼狽的模樣禁不住笑出聲,不久前的恐懼暫時被拋在腦後,也沒想到好友怎麼會突然出現在她房裡。

    「妳笑,妳還笑!」宋嵐伸手輕搥著她,聲音帶了些哽咽,「妳知不知道自己剛才差點連命都沒了。」

    「我明明就在睡覺呀!」不過是作了個惡夢,沒有這麼嚴重吧。

    「妳自個兒瞧瞧房裡有什麼不同?」沒有正面回答她,宋嵐指著房間要她自己看看。

    虞芩起身仔細觀望房內一圈後,驚駭的發現睡前鎖上的窗戶竟被朝外推開,窗台的位置還有個明顯的腳印,從那印記的大小形狀看來,似乎是自己的室內拖鞋。

    虞芩緊抱住宋嵐不住發抖,這裡可是女生宿舍的七樓,要是掉下去必死無疑。「天呀!我到底做了什麼?」

    將人按坐在床上,宋嵐先泡了一杯熱茶給她壓驚後,這才在她身旁坐下,轉述不久前看到的景象。

    她們學校的女學生比較少,所以當初在蓋宿舍時,是採取一人一間的獨立套房設計,而宋嵐的房間就在虞芩的樓下。

    晚上大概九點的時候,她和朋友一起出去吃消夜,回來時卻從樓下看見虞芩寢室的窗戶是大開的,因為她知道虞芩有沒關窗戶會睡不著的習慣,所以就興沖沖帶著多買的消夜要給她吃,沒想到卻在門口聽見她不斷大喊著「不要、不要」什麼的,好像是在和人對話。

    她聽著聽著,突然覺得不太對勁,急忙摸出虞芩藏在鞋櫃底層的備用鑰匙將門打開,一進去就見到她站在窗台上,神色慌亂的好像在閃躲什麼似的,只差一點點就要跌出窗外。

    「不可能的,我、我……」虞芩渾身發冷,連話都說不完整,照宋嵐的說法,她簡直是中邪了。

    對了,銀飾!莫非是那個銀飾有問題?

    她的雙眼忽然瞪得老大,自床上跳了起來,扯下掛在頸上的蛇形銀飾往牆上砸去,銀飾撞到牆又彈了回來,不僅沒有任何損傷,還在她手腕上劃開一條口子。

    「妳在幹什麼?」好友突然其來的大動作讓宋嵐有些呆愣住,在聞到血腥味的時候才清醒過來,她一邊幫虞芩止血,一邊生氣的問。

    「那個銀飾有問題!」虞芩指著掉在地上的蛇形銀飾,將下午女人送她禮物的事告訴宋嵐,宋嵐聽著聽著,一張臉成了苦瓜樣。

    宋嵐順著那蛇形銀飾繞了幾圈後,好似下了很大的決心,摘下頸上的項鍊,那項鍊的吊墜是個八卦狀的小鏡子,鏡框外圍有一個水滴型的環套,上頭鑲著五種不同顏色的寶石,看起來既時尚又漂亮。

    「這是——」虞芩看著宋嵐的舉動,表情滿是困惑,她不懂一條項鍊能做什麼。

    宋嵐邊將吊墜的鏡面對向銀飾,邊解釋道:「這是我爺爺在我十四歲時送我的生日禮物,外表看起來只是普通的項鍊,其實是一個能照出妖物的八卦鏡,周圍的水鑽是依照金、木、水、火、土五行排列,模樣雖然精巧,法力卻不遜於傳統八卦鏡,只要有靈體在身邊出現,鏡子便會顯現靈體的形狀,靈體能量越大,照出來的模樣就越清楚。」

    虞芩聽完,往鏡中看去,只見那蛇形銀飾上飄出淡淡的煙霧,像是一張扭曲的人臉。

    「怎麼會這樣?」虞芩驚駭得不停的顫抖,那臉孔看起來好像在笑,既陰沉又恐怖。

    「那女人送妳的銀飾恐怕是下過咒的,而且不是普通的法術。」宋嵐臉色沉重的盯著蛇頭,彷彿牠下一秒就會跳起來,用尖牙攻擊她們。

    身為鐵筆神算宋熙的孫女,她從小就熟讀各種咒術,可這蛇形銀飾上的法術是極為罕見的惡咒,那是用死亡換取願望實現的咒語。

    虞芩嚇得不輕,神智有些茫然,「那我該怎麼辦?」

    「妳今晚就到我房裡睡吧!估計對方還沒有大膽到和我起正面衝突,明天我帶妳去找一位高人,也許他會有辦法。」宋嵐腦中此時躍出一個絕佳的人選。

    「高人?」虞芩訝異的挑了挑眉,這個時代還有所謂的高人呀!

    宋嵐的雙頰不禁有些微紅,吐了吐舌,壓低音量道:「其實就是我的男朋友啦!我和妳提過的。」

    「喔!」虞芩瞭然的點點頭,她之前聽宋嵐提過曾經和兩位學長一起對抗鬼魂的經歷,最後還和其中一個也是修道中人的學長成了男女朋友。虞芩遲疑的又看向地上的銀飾。「那這東西該怎麼處理?」

    宋嵐推著她往外走:「這個妳就不用擔心了,等明天天亮自然有辦法處理,我們快走吧!」

    她們才一踏出房門,不知從哪竄來一陣怪風,門砰的一聲用力關上,緊閉的門內似乎迴盪著類似獸鳴的尖叫聲,兩人見狀連忙落了鎖,再也不敢多留,快步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