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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往事如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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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易北:

    凌晨一点钟,医院走廊里灯光晦暗,不时会有一个个急促的脚步从我眼见走过,然后带起一阵充斥着刺鼻药水味道的冷风,这种最接近死亡的气味让人忍不住的想吐。 我靠在走廊的地上侧头看着旁边的手术室,“急救中”三个字已经亮了将近半夜了,我一厢情愿的认为徐文凤正在里面全力地跟死神做着斗争。

    余泽从来就一直坐在的我旁边。

    他一直将胳膊搭在我身后用力握着我的肩膀,我知道他的用意,我想跟他说声谢谢,但是每次回过头看到他时我就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他的眼神太过诚切,以至于每当我看到那对眼睛时就会想起关于那天的那个场景,我不知道倘使余泽知道了那件事他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他会单纯一笑,说那不关我的事,还是说会像院子里的其他大人那样,骂我妈是个□□,而我就是□□养的那个小杂种。

    所有的可能性都会让我愧疚于他。

    最后,我就干脆将头偏向一边,但是我的目光却因此不得不时不时的触碰到那个身影,那个穿着深蓝色西装的男人。

    我们俩近乎一样的脸就像一个暴露在空气中的隐疾一般,让人羞愧难安。不像我的刻意回避,他的目光已经放在我身上很长时间了。

    我们之间的气氛很诡异,以至于让我有点想逃离现场。

    终于,当一个白色的大褂从我面前快速掠过后,我听到他开了口,他说:“我跟徐文凤是姐弟。”

    我抬着头,看到他棕褐色的瞳孔下布满了血丝,那一刻惊讶于他说的这句话,我甚至都找不到什么表情去回应,他们的秘密每一次都是这么惊世骇俗,以至于让我有点难以接受。

    医院的走廊变得无比静谧,我甚至听得到旁边余泽刻意压抑下来的呼吸。那声音一下下在我耳边响着,让我有种恍然若梦的感觉。

    但我知道这都是真实的。我盯着面前的男人,过了半天后他长叹了一口气,然后给我讲了一个十几年前,发生在陵水临村的故事。

    原来,人生的戏剧性是如此的弄人。

    我的母亲,徐文凤出生在一个极度重男轻女的家庭里,徐文凤的爸,也就是我那个素未谋面的外公一直认为无法传宗接代的女孩就是家庭的多余,我的外婆以生女儿为耻。

    就在这样的环境下,徐文凤出生了。

    幼年的徐文凤一直被自己的母亲讨厌着。大概是在她五岁那年,她的生活中迎来了一个新的生命,在外务工的父亲用家里所有的积蓄从人口贩手中买回来一个男孩,取名徐鹏。

    徐鹏那时候三岁,长的白嫩可爱,一看就不是普通家里的孩子。再加上是个男孩,所以我那对严重重男轻女的外公外婆把自己过去积攒下来的爱全部都给在了这个陌生男孩身上。

    年幼的徐文凤也伤心难过过,但每当看到徐鹏那白嫩嫩的脸庞和无辜的眼神,她就会原谅自己的父母。

    因为家里所有积蓄基本都花光了,所以外婆等着徐鹏长到五岁就随着外公出去务工了,于是家里的两个孩子就都交给了他们的爷爷去照顾。

    那时候的他们住的那个镇还没开发,基本上还是村的概念。

    农村的小孩基本从懂事起就开始下地干活了,于是爷爷每天都会给两个小孩分配相同的活,但是徐鹏生的娇贵,一看就不是能干重活的料子,所以爷爷分配的活基本上都是给徐文凤一个人做了。等到徐文凤把活做完了,然后背着在旁边玩累了的徐鹏回家。

    “那时候我总是会被徐文凤瘦的只剩下骨头的后背给搁醒,每次醒来我都会哭,徐文凤就会一个劲的安慰我,后来睡得多了,尽然就慢慢习惯了。”坐在我对面的男人说这句话是面带着笑容。

    故事继续。

    那时候徐鹏特别黏这个姐姐,村里的其他孩子都喜欢敢软柿子捏,羸弱的他自然成了大家集火的目标,大家打他,冲着他扔石头,骂他野孩子,每次他被打了就哭着去找徐文凤,徐文凤虽然比他还瘦弱,但是从小就是烈性子,是那种打架打不赢用口都要咬回来的类型,所以一看到他哭,徐文凤就会随手拿个武器冲到别人家去帮他出气。

    他记忆最深的一次,有天徐文凤去了那个经常欺负他的胖子家,可是到了晚上还没回来。去田里干活的爷爷回来吃完饭才发现平时这时候要帮着烧洗澡水的徐文凤不在,问一直心不在焉的徐鹏,他这才支支吾吾的说出来。

    爷爷扔下手里的锄头骂了句,你这狗蛋子,恐怕那小丫头都没命了。话音未落就冲着胖子家去了。

    徐鹏迈着小腿跟在后面,摔倒了都不敢吭一声,等到他跟着爷爷来到胖子家,发现徐文凤被一根粗粗的麻布绳子掉在胖子家的门前,身上一片猩红,已经看不到一块好肉了。

    那时候,他以为徐文凤死了,张着嘴就哭了起来。直到后来爷爷将徐文凤救出来,他才知道那个胖子的父亲是个神经病,以前村里有个小孩因为躲猫猫跑去他家,被他活活打死过!

    男孩保护女孩的心思就是在那个夕烟缭绕的傍晚落下了种子,并且迅速生根发芽。

    至那以后,徐鹏每次被欺负了就再也不哭了,他总是一个人撑着,慢慢还学会了还手。徐文凤平时好吃的都给他吃,男孩子身体发育起来跟竹子一般,蹭蹭就起来了,于是在过了几年后,每次那些欺负徐文凤的村莽子们知道徐文凤是他姐,都会畏诫几分。

    就这样,一直到徐鹏十六岁,徐文凤十八岁。

    在徐鹏眼中,这个姐姐摇身一变,成为了山村十里外都谣传着的既漂亮又勤劳的女孩。然后开始不停有人拿着东西到家里来提亲。

    徐鹏看着那些进进出出的男人们,他们大多数都是那种早早错学外出打工的少年,没多少文化,看到徐文凤就知道傻笑,我外公外婆这种势利眼自然是看不上。

    可大数法则,来的多了总归会有几个极品的。

    于是,在一个春和日丽的中午,徐文凤的婚事被我外公定了下来,对象是市里的一个公务员,二十岁多点,长的也不耐,可以算是青年才俊。

    只不过,让人始料未及的是,那天家里坐在门槛上的宝贝儿子也喜欢上了这个男人。

    又是,当少年与男人那对秋波蕴动的双眼汇合在一起时,少年胸中那股奇怪的想法一下子升腾出来,就在外公外婆商量着找那个男的要多少钱比较合适时,徐鹏做了一件让他自己后悔一辈子的事情。

    在一个夏日炎热的午后,他和那个男人在徐文凤的房间里发生了关系。从田里忙了一天的徐文凤在走进自己房间时看到了□□着身体的他们,吓的手里的帽子都掉在了地上。

    她往后退的时候,那个男人一把将她抓住了。

    男人求她不要将这件事情说出去,他愿意一辈子对她好。

    但是,哪个女人愿意和一个这样的男人在一起,更何况这个男人还和自己的弟弟做了那样子的事。

    她要跟男人取消婚事,只可惜,男人没让这件事发生,他在徐文凤每天要喝的茶里下了药,那个男人知道我的外公外婆思想保守,等他跟徐文凤生米煮成熟饭,这女人也就不好说什么了。

    只是千算万算,他没算到徐鹏那一刻良心发现了,他赶走了那个男人,但是徐文凤却还是喝下了放了药的茶水。

    然后,在她的强硬之下,她跟徐鹏行了苟且之事。

    再之后,某个再平常不过的艳阳天,徐文凤永远离开了那个家。

    徐鹏说,那时候,家里人急坏了,问他,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到处去找。九几年,村里发生过那种打狗不小心打死人然后毁尸的事情发生,所以家里人也觉得徐文凤恐怕也是碰到意外了,后来就放弃了对她的寻找。

    “我从来没有放弃过。”徐鹏说,“从那以后,我经常做一个梦,梦到倾盆大雨的晚上,穿着单薄衣服的姐姐在小路上奔跑,然后一滑脚就摔进了路边的湖里。我跳下去救她,却永远只会捞出来一件被被穿变形了的衣服,我会在梦里大叫,然后看到一滩猩红的血液,接着我便会醒来。”

    “当我看到四周简陋的墙壁,我就会想起姐姐,想她瘦弱的肩膀,还有她柔软的身体。”

    我听他说着,他的声音越来越暗哑,眼睛里甚至出现了泪水,“我发过誓,我一定会找出她的。但是我自己的力量太单薄了,后来,我找到了自己的生父母,他们给了我很多的钱和关系。然后我就开始在更大的地方寻找她。直到一个月前,我在那个酒吧发现了她,我差点就疯了,我没想到她尽然找了个距离我们家这么近的地方......”

    “可是,我成了她的噩梦,我知道她开始吸毒了,可是我阻止不了,我有什么资格呢,我只是个用自己的另类身份来伤害她的变态。”他的声音开始哽咽,他低下头,我看到他肩膀开始不住的颤抖起来。就在这时候,急救室的灯熄了,门被推了开来,我看见脸色惨白的徐文凤躺在床上被推了出来。

    那一刻,我几乎觉得这个背负了太多的女人再也不会醒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