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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分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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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文斌:

    我简直就要疯了。

    这该死的女人一定是上辈子做了什么缺德事,不然不会没带着脑袋就来投胎了。我冲过去的时候,那个被她拖到雪地里的女孩已经哭的完全有气无力了。

    我一把抱住那个女孩,想也没想就准备往医务室送。

    她站在我身后,突然一把拉住了我的胳膊,“放下她。”她说。

    “你傻了,你这样会弄出人命的!”我冲她叫道。

    “我他妈叫你放开她。”我完全没想到都这时候了,她还会对我动脚。她那一脚踹的不轻,而且是踹到了我膝关节的地方,我一个趔趄,差点跪倒在雪地上。

    那一刻我气的肺都快炸了。我回过头冷冷的看着她:“何辰筱,你他妈能不能不要每天跟一个神经病一样,你给老子成熟点行不行!”

    雪花沸沸扬扬,我耳边还有女孩断断续续的抽泣声,一阵夹杂着雪花的风从我与何辰筱之间穿过,她的头发被掠起,我眼睛里就只剩下了她那对黑色的眼睛。

    我看到那原本亮晶的目光像是没电的灯泡一样,慢慢变得暗淡无光。她撇了撇嘴,然后笑了。

    一股浓郁的焦躁不安席卷了我的全身。

    我开始后悔自己刚才说的那句话,风雪里,我盯着她的脸,她在笑着,却充满讽刺。

    我错了,她从来都比任何人都要成熟。所以,当她潇洒的转过身,然后消失在茫茫雪海之中时,我听到自己内心一个清脆的叮咚声,一种从未有过的疼痛感从我的心脏发出来,我有点呼吸困难了。

    我想上前去拉住她,告诉她我错了。但是我动了动脚,却不敢往前了。

    那一刻,从我内心深处迸发出来的怯弱告诉我,我跟何辰筱从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这个残忍的事实让我想大叫,可就在这时候,我怀里的女孩发出了一声啜泣声,我低头看了看已经陷入混沌中的女孩,最后还是选择妥协。

    我抱着女孩往医务室走去。

    大雪从苍灰色的天空肆无忌惮往下落着,我的脑海也被这漫天的风雪裹挟着四处乱窜,最后只剩下一片看不到边际的空茫。

    辰筱:

    我认识易北是在什么时候呢?大概是六岁,也许更早。

    我之所以能够注意到他,是因为那时候爷爷还没退休,所以他总是在放学一个小时后才来接我。我就每天站在校门口等他。也就是那时候,我发现身材瘦小的易北总是背着一个特别大的旧书包,一个人不哭不闹的回家。

    虽然现在的易北长得完全符合少女们梦中情人的那种柔和五官。但那时候的他,简直就是可以用丑来评价。大概是因为营养不良,他的脸色总是泛着一股死气沉沉的枯黄,一张脸上就一对大的出奇的眼睛,就这样,头大身子小的他看起来就像个被人下了诅咒的巫毒娃娃。

    这种走在人堆里都不会让人多看一眼的易北却一下子吸引了我的目光。我不知道还算幼童的我是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态去主动跟易北打招呼的。

    毕竟那时候还太小,无论我现在多么心思,在当时的我也是单纯的。我想那时候的我大概就是觉得易北和我一样,像那些矫情儿歌里唱的那样,是一棵没有人要的小草吧。

    我第一次跟这个小屁孩打招呼的时候,显然把他吓了一跳。

    我说:“你好,我叫何辰筱,我知道你叫易北,易北,我们能做朋友吗?”

    我发誓,这句话是我活到目前为止说的最矫情的一句话。但年幼的易北不知道,他只是用他悬在那张瘦脸上的大眼睛傻傻看了我一眼,然后转过头跑走了。

    这家伙,还真是胆小如鼠。

    我还记得当时我对易北一天三问好的情景,可以想的到,他每次都吓的落荒而逃。但我也像是铁了心一样,对他穷追猛打。

    一直到后来,我们还是如我所愿的成为了好朋友。

    我觉得易北应该是唯一一个体会到我的热情的人了,因为从那以后,我似乎再也没有对任何一个人有过那种穷追猛打的傻劲了。甚至,后来慢慢的,我就变成了今天这样一种防备外界所有试探的全副武装状态。

    我知道易北的秘密应该比所有人,甚至是比他自己都要早。这个敏感,悲伤,对什么事都试探却又不敢真正触碰的男孩,他那个隐藏在内心深处的东西早在很早之前就不经意显露出来了。

    这个秘密关乎到另外一个男孩:余泽。

    我第一次见余泽是在一年级的一个下雨天。

    那天放学后,学生们很快就被早早到来的家长们接走。不一会就只剩下了我跟易北背着书包躲在屋檐下面,两个小萝卜头就这样眼巴巴的看着外面的瓢泼大雨。

    小孩子天□□玩,而且那时候我那股不爱安分的因子已经开始在身体里崭露头角了。于是当易北伸出他的小手接外面的雨水时,我冲他一笑:“我们出去吧?”

    他愣了愣,然后一只脚轻轻往外面移了半步。我想也没想,就拉着他的手一头扎进了了漫天的雨水中。

    南方夏日的的雨从来都是下的酣畅淋漓,而且还不时有轰隆的雷声炸出来。

    尽管每打一声雷我俩还是会吓的一愣,但我们已然没头没脑在在雨水下蹦跶着,两个小疯子一样不停的踩水,追逐,甚至在易北不小心摔在水里后,我俩直接在水里打起了滚。

    不一会儿,我们便成了两个小水人。

    朦胧雨水中,我第一次见易北笑,他的笑甜甜的,雨水扫去了他脸上的枯黄,他的面色尽管依旧透着股病态的苍白,但彼时配上他那对大大的眼睛,看起来尽然像个天使一样。让人不禁想靠近。

    我猜想,我心中那个可笑的一定要保护好易北的心怀一定就是在那场瓢泼的夏雨中悄然发芽的。

    我们玩了大概半个多小时,然后一个稚嫩的声音从雨水中传了过来,尽然是叫易北的!

    我想着易北的家长竟然会有人来接易北。可当我回过头时,看到的却是一个小男孩。

    那男孩大概比我高半个头,此时,他打着伞站在雨中,我看到他身后背着一个黑色的书包,身上的衣服整整齐齐的,看起来完全不像和易北是一个世界的人。

    “余泽哥哥。”让人惊讶的是,此时的易北突然变得无比欢脱,一下子蹦跶着冲了过去,“你怎么来了。”他冲那个男孩叫道。

    被他叫唤为余泽哥哥的小孩见他过来,立刻用伞给他挡住雨水,然后往他身上看了一眼,接着皱了皱秀嫩的眉毛道:“你怎么这个样子了?”

    易北低下头,这时候的他看起来才真正的像个孩子。

    那小孩大人似得叹了口气,说:“我怕你淋雨,给你递伞过来了。”

    说着,他拿下后面的卡通书包,从里面拿出一把卷的整整齐齐的青色雨伞出来。

    易北接过伞却二话不说的冲到了雨里,他径直向我跑来,然后把伞递给了我。见我不接,他笑着用稚嫩的声音对我说:“我跟泽哥哥一起回去,伞给你。”

    等我撑开雨伞的时候,易北已经和余泽走了一点距离了。雨水中的易北时不时的踩一下地上的积水,而旁边的余泽在一边帮他打伞的同时,会在他调皮时伸手拍拍他的额头。易北此时会老实一会儿,但一眨眼他又会重演前幕。

    他这样似乎乐此不疲。

    长大的人永远都不会记得自己童年的明理:我们听得懂父母刻意模糊的暧昧话语;看得懂邻居家不喜欢我们的眼神流露;读的懂所有坏人眼中的恶意......可我们却在长大后越活越模糊,甚至渐渐变成了自己小时候听得懂看得懂读得懂的那个无知长辈。

    所以,如果要我今天去看,我也许看不出易北的不同。但就是那时候的我却在心理笃定了易北的不同。

    那时候,我不懂爱,更不懂同性,但我知道,易北跟着他余泽哥哥在一起时是快乐的。

    易北:

    体育老师被开除了。

    学校在对那件事调查时他揽下了所有罪,他对校长说是他骚扰我,我当时是被强迫的。

    他走的那天外面下着大雪,他的朋友来帮他清东西,他们在漫天雪花里离去,我们班有的女生哭了,她们说他是个好老师,但是那些恶心的言论还是在学校里随着那些雪花飘散开来。

    在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没了体育老师的音讯,有的人说他去了其他学校,有的人说他去外省做生意了,但这些都只是听说。

    一直到我上大学的时候,我收到了一封来自外地的信件,里面是一张照片,是他,他的皮肤黑了,留了点小胡须,看起来成熟了很多。他戴着墨镜笑得一脸灿烂,身边挽着一个和他一般高的男人,他们身后是被阳光照的一片蔚蓝的大海。

    他在照片的后面龙飞凤舞的写着:我找到幸福了,你呢?

    我一直没有回他信,我并不是讨厌他,相反,我为自己曾经被这么优秀的一个男人喜欢过感到开心,只是,我们注定就不属于一个世界。

    他是个勇敢的人。他从来都是活在阳光下,而我却从未想过去真正面对自己的身份。

    话说回来。

    我们学校原本也准备开除何辰筱的,毕竟她打的那个女孩是我们市某个高官的女儿,但是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她只是被记大过处理了。

    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我开心的差点又哭了。

    不管怎么说,除了体育老师被开除,我的生活勉强还是回到了原点。

    只是,我们的生活从来就是一个不知廉耻的□□,你一旦让她不要脸一次,她就会一而再再而三的作践自己,就是在那个冬天,我的生活迎来了一个让我一生都对其痛恨无比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