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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辞旧迎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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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终盘帐,食锦楼盈利颇丰。

    年底时客人来的渐渐少了,来这里做买卖的客商们早赶在年前回乡,与父母家人团聚,在广宁常住的,也要开始准备过年要用的东西,很少有出门会客的。

    腊月二十六,食锦楼正式挂了歇业的牌子,给伙计们结清了工钱,又给每人都封了压岁钱,让他们回家去过年。

    几个伙计乐开了花,方云宣出手大方,除了工钱,还一人给了二两银子和一小袋银锞子做压岁钱,此外还有些点心、熟肉、新鲜果子,满满当当地装了一篮子,堆放在车里,说是让他们带给家里人的。

    小伙计们长这么大都还没坐过马车,走时都掉了眼泪,连说:“师傅,你可别不要我们,过了三十我们就回来,你可别雇别人!”

    方云宣笑道:“不用急。十五之前也没什么客人,你们安心过年,过了十五再回食锦楼里帮忙就成。”

    伙计们连声答应,又跟楠哥儿道了别。方云宣嘱咐车夫稳当些,务必把孩子们送到家里。

    车夫也少见这样的老板,笑道:“您这掌柜当的,比他们亲爹娘都上心。成啦,我一定送到,放心!”一甩鞭子,驾车扬长而去。

    腊月二十七这天,韦重彦等人都来了食锦楼,一进门就喊道:“不走了,不走了,云宣,把你家好吃好喝都拿出来!”

    方云宣让众人进来,一看,二十几个兄弟全到齐了,忙派活儿:“要吃的容易,可不能白吃啊。重彦领两个兄弟去把楼上楼下都打扫一遍,老六帮我把鱼和肉都收拾了,其余兄弟也别闲着,摘菜,劈柴,挑水,自己拣一样干去!”

    众人都笑,“云宣这才做了半年掌柜,使唤起人来就有模有样的,这要再做几年,我们都得成了他手里的小伙计了。”

    说笑一阵,各自去干活,没人敢使唤杜益山,方云宣也不敢,看了他两眼,把楠哥儿往他手里一递,“楠哥儿和杜叔叔玩会儿,爹给你做好吃的去。”

    楠哥儿牵着杜益山的手点头,等方云宣走了,一大一小悄悄跟进厨房,看方云宣忙活。

    过年是大事,不管家里是穷是富,都会把各样吃食尽量准备得丰丰富富,再用红纸盖上,为着讨个好彩头,明年能为家里多添些喜庆红火。

    方云宣手里的钱宽裕就从来不会省着,钱只有花了才叫钱,如果一味省着,攥在手心里,那只能叫纸。

    今年有这么多人陪他一起过年,东西自然要多准备些。牛羊肉自不必说,广宁府守着港口,海产极多,鱼虾又多又便宜,方云宣特意多备了些,过年时吃个海鲜火锅,或熬个蛤蜊汤都是好的。

    转眼到了腊月二十九,贺双魁递了请柬过来,请方云宣和杜益山去鹤鸣帮饮宴。

    方云宣接了请柬,应下正月初三一定到。

    转头又看杜益山,问他可有空闲。这几日递拜贴、请柬给杜益山的都要把食锦楼的大门挤破了,每天一大撂,方云宣都替他愁得慌,这么多,亏他有那个耐烦心去应付。

    杜益山算了算,除去除夕这天要回杜家庄祭祖,其余几日拜会几家生意上有来往的客商,再到广宁知府那里走一趟,剩下的那些尽可以推了,时间上还算宽裕。

    当即便应承下来,说初三晚间一定去鹤鸣帮叨扰。

    老赵领了回话,又递上一份礼单,说是贺双魁送与方云宣的年礼。

    方云宣打开一瞧,礼单备得还算体贴,没有什么吓死人的贵东西,都是普通百姓间礼尚往来常用的。

    方云宣松了口气,他还真怕贺双魁送他的东西太贵重,他回不起,那可难看了。

    收下礼单,让老赵替他道谢,又封了红包给他。

    老赵这才出门,回鹤鸣帮去复命。

    腊月三十一早,杜益山先回杜家庄祭祖,期间生出不少事端,一直耽搁到午后,他们才从杜家庄出来。方云宣一直在食锦楼中等到未时,才看见杜益山等人进了街口。

    进门来众人都是一副笑脸,刚才的不快谁也没有多提。方云宣也没细问,只招呼大家快进来,吃茶喝酒,等着吃他做的团圆饭。

    今年的新年对方云宣来说意义非凡,食锦楼开张半载,他在这个世界终于站稳了脚跟,有了一个落脚的地方,也有了日后为之奋斗的目标。

    人就怕没方向,没方向就容易迷失,迷失后就会彷徨,恶性循环往往会把一个人磨得再也没有斗志。

    如今却不同了,方云宣每天都在为食锦楼忙碌,辛苦却也满足。明年攒足了银子,他就可以再开一家大点的店铺,经营好了,以后还要再开分店。一步一步,方云宣早已计划妥当,他要用自己这双手,让他和楠哥儿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

    杜益山等人围坐桌旁,一桌坐不开,就把几张八仙桌拼在一起,挤在一处,饮酒说笑,恣意快活。

    韦重彦和老六去厨房里给方云宣打下手,听见外面闹哄哄的,兄弟们猜拳行令,喝酒喝得热闹,不由眼馋,时不时就往外面瞄一眼,恨不得立刻就跑过去与兄弟们一起玩乐。

    方云宣笑道:“你去吧,都是些现成的,我重过一遍油就成了,这厨房小,人多了连身都转不开,你和六哥都出去吧。省得碍事。”

    韦重彦和老六一听,客气道:“那哪行?”眼睛却直瞟外面,心早飞了。

    方云宣好笑起来,推他俩出去,“真不用你们。玩去吧。”

    韦重彦早呆烦了,让他抡刀还差不多,你让他抡锅铲子,这不难为他。当即不再推让,笑拍方云宣:“好兄弟,回头哥哥请你喝酒。”说着话放下手里的铲子,扯掉围裙,撒脚就跑。

    老六见韦重彦跑了,挠了挠头,冲方云宣笑了两声:“兄弟,你受累啊。”也跟着跑出了厨房。

    外面早闹翻了天,二十几个人或坐或站,开始还好好饮酒,玩到最后,全兴奋起来,三五成群聚在一块,掷筛子猜大小,划拳斗酒,闹成一团。

    杜益山抱着楠哥儿坐在一边,刚剥了两个花生喂他,就见韦重彦和老六从厨房里跑了出来,扎进人堆儿里玩闹起来。

    杜益山皱了皱眉,便对楠哥儿说道:“我们找爹爹去可好?”

    楠哥儿使劲点头,外面太乱了,孩子烦得慌。

    进厨房一看,果然见方云宣一个人忙得一头是汗。

    杜益山放下楠哥儿,拿过方云宣手里的鱼肉,道:“我帮你。”

    方云宣吓了一跳,他都不知道杜益山是什么时候进来的,“不,不用了。”

    杜益山不理这话,提起菜刀,问:“怎么切?”

    方云宣突然想在破庙中时,杜益山也是这样突然出现,干净利索的收拾了那条死蛇,解了自己燃眉之急。

    这个人总是能在自己需要的时候帮自己。

    一丝情绪慢慢萦绕心头,方云宣默默体味着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与前世时不同,那是比暗恋更加明确的欣喜和快乐,让他忍不住扬起笑脸。

    杜益山也是一愣,方云宣突然笑了起来,那笑容一点一点扩散开来,将他不很出色的五官衬托得柔和、美好,像镀了一层柔光一样耀眼夺目,杜益山不由恍了心神,心头翻起热浪,忍不住上前一步,想把眼前的人拥进怀里。

    “爹爹,你脸红了。”

    楠哥儿突然出声,屋里的两个人才回过神来,都弄了个大红脸,方云宣转身出门:“我看看外面还少什么……”

    杜益山也胀红了脸,瞪着楠哥儿,捏着他的脸蛋,恨道:“都是你坏事!”

    楠哥儿咧着嘴,笑嘻嘻的倚进杜益山怀里,又问:“爹爹为什么脸红?”

    杜益山无言以对,往楠哥儿嘴里塞了个红枣,堵住这张多话的小嘴。

    吃过年夜饭,众人上街放烟火,楠哥儿抓着两个地老鼠,从方云宣手里接过一截香,就去点地老鼠上的捻子。哧溜一声,老鼠尾巴上冒出一溜青烟,跟着火花四溅,地老鼠发出一声尖啸,贴着地面在地上来回转起了圈子。

    楠哥儿看得有趣,忙去点另一个,又拉方云宣看。

    方云宣也没想到这个世界做烟花的手艺如此精湛,这地老鼠物如其名,做得跟真老鼠相似,只比真老鼠略大些,外皮也不是灰的,而是用五颜六色的彩纸贴在竹制的骨架上,尾巴处留下一个长长的纸捻,拿香点着,就会满地乱蹿,十分好玩。

    方云宣看楠哥儿玩得高兴,便也拿了两个点着,和楠哥儿的老鼠比谁的快。杜益山在一旁看着,偶尔用脚扒拉一下,帮楠哥儿赢了方云宣好几次。

    韦重彦和老六等人接连点了十几挂响炮,又放了一个满天星,这才觉得过瘾,纷纷回来洗手,准备等着城外的寺庙鸣响钟声。

    天色已近子夜,各家各户都在团圆守岁,食锦楼里安静下来,闹了一天,众人此时都是又满足又疲倦。

    钟声鸣响,辞旧迎新,一声一声悠长沉稳的钟声过后,众人吃了饺子,又饮了屠苏酒,一直守岁至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