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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陈炽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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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闻笛声,陈炽垂下了剑尖,似再无杀意,只痴痴凝望怀中陈若初了无生气的脸庞。笛曲婉转悲哀,带着颤音,可谓将吹笛技巧发挥到了极致。陈若合仰起头,四处寻阿寒,却不见她的身影。

    就是这几秒钟的功夫,云子墨等人已经赶过来,寻得陈炽的破绽,提剑就刺。陈炽回过神来,匆忙之下把陈若初往地上一抛避过去,挺剑反击。陈若初倒在地上,陈圣卿远远看到她脖子上的伤痕,眼圈红了,咬着牙撇过头去,不忍再看陈若初,只出剑越来越狂,越来越乱,甚至只顾一味进攻,要取陈炽性命,而不管自身。

    陈炽似乎也在恼怒竟因一曲笛音而恍惚,被纠缠得恼火,杀意暴起,大喝一声,玄铁剑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扫开,周围几个人受剑风所及,皆后退几步,不约而同露出震惊的神色来。

    陈若合想起经典僵尸片接近片尾的同僵尸死斗的情节,很想学着那些道长说一句:“他已经成精了!”

    陈炽击退围上来的几人,正准备俯身抱起陈若初往山上逃去,却不料那里不知何时站了个人,拦住了他的去路。陈炽抽剑欲砍,那人将握在手里的东西向他这边掷过来,刷的一声,白色的烟雾猛然腾起,呛得陈炽连连咳嗽。陈若合站得远,也闻到一股拿盐酸洗厕所(氯化铵)的味,不由后退数步,用衣袖掩鼻。云海清见状,足间点地跑过来,一手揽着陈若合的肩膀,另一手撩起衣袖帮她驱着烟雾。

    这么紧张的情况下还要秀恩爱真的不大丈夫,可是陈若合却感觉到安心。还好,有云海清一直陪在她的身边。就算她面对的敌人是陈炽,因为有云海清,她也感觉到安心。

    云子义抬头看到烟雾后那个身影,竟然是向风。想来是方才众人力战之时,向风从一边的山坡上偷偷绕到那里埋伏的。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云子义当即就骂道:“老贼!”拿着剑就要往烟雾里冲。

    云海清和云子墨都无暇拦他,却有双柔荑搭在他手臂上道:“烟雾有毒,且稍安勿躁。”

    那声音令云子义浑身一颤,像是被定在原地一般,连手中的镔铁剑都要拿不住了。

    “阿寒……”云子义回过头,见他心心念念的娘子就站在身边,手中持笛,面色惨白如纸。阿寒不是丧生灌县,怎么又会出现在这里呢,一切都恍如梦境,却又这般真实……她是专门赶过来与他相见的吗……云子义感觉到自己心里分明有许多话想要倾诉,然而此时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阿寒脸色凝重,看着陈炽在白色的烟雾中痛苦挣扎,连连咳嗽,却像失了力气一般,拄剑而立,逃不出去。她挪步,轻轻巧巧走上前去,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连眼神都隔着雾气,让人看不懂。

    陈炽见阿寒走过来,竟然还在笑,边笑边喘:“寒娘子,当初可是你说的,要助我。背信弃义者,死又何惜!”

    陈若合偷眼瞄了一下云子义的表情,见他脸上五彩辉映,煞是好看。

    阿寒淡淡地说:“你不该杀凌苏卢。”

    陈炽冷笑出声,笑声让在场的人都起一身鸡皮疙瘩。阿寒皱了皱眉,双手握住笛子两端,将其放在脚下,用力一折,笛子应声而断。

    笛断音消,命火绝。

    阿寒捡起残笛,手指轻拢,旋即自断了的笛子中抽出一把薄如纸片的银刃来,长不过三寸宽不到半寸,远看就像是一把手术刀一般,也不知是怎么嵌入笛子中的。

    她拿着那把刀,低头便冲入烟雾中。虽说烟雾有毒,对她却毫无影响似的。陈炽大惊,欲避,身体却动弹不得,阿寒扬刀刺入了他的心口。

    从陈若合这个角度看不到阿寒的表情,但陈炽是正对着她的,所以她也看到陈炽满脸的震惊,血慢慢染红了陈炽的衣裳。他曾经让多少人的血流成了血池地狱,如今他自己的血却悄然渗入了邛崃山的土壤之中。

    这样的伤倒不至于死,但陈炽的身体却轻微颤动起来,脸上震惊褪去,显出些恐惧和苦涩来。那样如同受了委屈的样子,真如陈若合初次见到陈炽时的样子,还是个天真的小正太。

    “我做的这一切,都是因为我爱若初啊……”陈炽颤抖着伸手捂着伤口,血从他指缝间流出来,嗫嚅着,声音像是风一样,掠过耳畔便听不见了。

    “抱歉,但侬必当如此方能结束。”阿寒如是回道。她挥舞长长的袖子将白烟驱散,看也不再看陈炽一眼,转身便走。

    陈炽仍扶剑而立,不肯倒下,目光定定望着躺在地上的陈若初。云海清率先提剑冲过去,一剑刺入陈炽胸膛,其余人也都冲了过来,疑心他不死,刀剑加诸于他身,一下一下,都含着恨意的,血花四溅。陈炽松开手中的剑,仰面倒下,躺在陈若初的身边,所有的景象都在旋转,都在摇晃……

    也许真的会有一些悔意吧。蓦然回首,却不知这短短的一生中,自己都追到了些什么,连最心爱的女子最后都没有死在自己的怀里。陈炽的眼睛半阖上,目光空无地望着天空,邛崃山中的天空。

    他和陈若初终于并肩躺在了一起。如果不是满身的血,看起来就和曾经他们一同躺在断层崖后山的草地中一样。可惜时间再无法倒退,人生若只如初见,那该多好。

    云子义没去急着去给陈炽补刀,他跑到阿寒身边,拦住她的去路。

    “阿寒,你真的活着,太好了。”云子义语无伦次,他热切地望着阿寒,眼神中是似乎能将人灼伤的柔情。

    阿寒却只是拂开了他,披散长发下的脸庞露出一些悲伤来,但还是头也不回继续往前走去。云子义叫了她几声,阿寒也不回头。陈若合见状,飞奔而去追她,叫道:“永晏!”

    阿寒停下脚步来,转头看陈若合。陈若合见她越发憔悴虚弱,病入膏肓了一般,嘴角还带着一丝乌黑的血迹,不由吃惊。

    “永晏,你怎么了?中毒了吗?”

    阿寒摇了摇头,苦涩一笑:“陈炽已死,我想我也要走了。”

    她现在是永晏,不是阿寒。她的第一人称也变成了“我”。

    “你要去哪里?”

    “我也不知道。大概,”永晏抬头看了看清晨的碧空如洗,“是追随凌公子吧。”

    陈若合叹了口气,说不出话来。两个穿越过来的人都要离开了。她却在此处有牵挂,像是气球被重物坠着,离不开。

    山下传来闹哄哄的声响,原来是村民都跑出来救火,还有人高喊“又死人啦”。

    “为了引来众人,或者是为了劫掠喜服,陈炽昨夜又在山下村子里杀了人,”永晏说,“现在陈炽已经死了,这事应该算结了吧。我的小说写完了。”

    陈若合往山坡上望去,云海清等人已经在收拾尸体了。云子义站在一边,望着阿寒的眼神有些陌生。

    “你总当给活着的人一些交代。”陈若合低声说。

    永晏苦笑:“有何可交代的?阿寒早就死了,只当时鬼魂作祟罢。若晨,我知晓你和云海清相爱,我祝福你们,但我的小说到这里就该结尾了。”她顿了顿,嘴角弯了起来:“你保重。”说完,推开陈若合,直冲着山下去了,矮身绕进灌木之间,竟就看不见了。云子义急忙跑下去找,估计一时半刻也找不见人影。

    陈若合抬头又往向风的那个方向看了看,不知道何时向风已经不见了踪影。

    日头越来越高,到了晌午时分,几人抬着三具尸体返回邛崃派。

    如今的心情不知是喜还是悲了。陈炽被诛固然可喜,只是可叹小说女主角陈若初就这样失去了性命。陈若合虽然知晓自己这场保卫战是打赢了,却是惨胜的结果。

    陈若初死了,凌苏卢也死了,永晏离开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也还好,有云海清在她的身边。这是陈若合这场保卫战中最出彩的胜利,她自己争取到的。

    几人修整一番后,已经是下午了。陈炽的尸体教人拿草席卷了,埋到后山竹林中去。云海清说,凌阅沧知晓陈炽杀了他儿子后,很可能叫人来掘坟戮尸,所以不用埋太深;陈若初和凌苏卢的尸体暂时停放在侧厢房当中。

    黄昏之时,邛崃派下传来马蹄声,云海清叫人出去看,来的竟是一队官兵,还挂着“肖”字旗号。不一会儿,拜贴送到,原来是知县见他儿子久未归还,杳无音信,又听说邛崃派出了杀人魔头,便派了官兵过来接他。

    “定然是肖将军,他是在下的叔父,待在下非常好。”肖希直说道,“在下出去同他一谈,将事情始末解释清楚。”

    云海清尚有些担心:“那凌公子的事情……”

    “在下会同叔父和家父说的,请掌门人放心。虽然在下做不了主,但至少可劝父亲,邛崃派自此和官府井水不犯河水。”肖希直勉强笑起来,“肖某乐意结交你这个朋友,希望有缘还能把酒言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