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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红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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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海清和凌苏卢两个人打了足足有十来分钟才住手,未分出胜负。云海清理了理被扯得乱七八糟的衣服,哼了一声,用力拉下袖子,遮住满胳膊的牙齿印,怒气冲冲拂袖而去;凌苏卢扶住腰吭哧吭哧从地上爬起来,展开折扇,也跟着云海清出去了。

    门前女眷见两个当事人都走出来,吓得一哄而散,云海清叫住其中一个年纪稍长的,说道:“姐姐,劳烦去给两位相公安排间好一些的厢房,他们在此小住些时日。记得打扫干净则个。”

    那女眷应了一声就去了。云海清这才发现陈若合靠墙坐在地上,睁着大眼睛看他,目光中有些促狭的笑意。云海清咳了一声,脸色不太自然道:“若合,地上冷,你坐也须垫个垫子。”

    “哎呀呀,想来这么寒酸的邛崃派哪里有垫子来给佳人坐。本公子看蒲团倒有几个,只是肮脏不堪,也不知……”凌苏卢跟了出来,领子被扯成了深v状,脸颊上带了块青,但是嘴贱不改。

    云海清闭上眼睛握紧了拳,强忍着回身再揍凌苏卢一顿的冲动,走上前将陈若合扶起来,附在她耳边格外亲昵地柔声低语:“若合,我没事,让你担心了。我送你回去,看看你师父怎样。”他这般严肃的人突然做出这等肉麻的事情来,陈若合鸡皮疙瘩掉了一地,还以为云海清是被凌苏卢给附体了。

    凌苏卢不甘心地往前迈了一步:“妹子,他没事,本公子可有事啊。本公子赤手空拳,他可是先拿茶壶砸本公子,然后又抡起椅子,跟黑社会大哥一样,差点把本公子的肾给打坏。你若不信,本公子当场脱给你看。”

    陈若合头都大了,不知道是先推开刻意秀恩爱的云海清还是先呵斥凌苏卢自重好。幸亏被晾在一边肖希直反应很快,一骨碌爬起来冲过去捂住凌苏卢的嘴,对云海清笑道:“让掌教见笑了。”随后就把凌苏卢拖开了。

    眼见凌苏卢渐行渐远,云海清方才松了一口气,脸颊却被烧得绯红,轻轻退开陈若合半步,低头讷讷道:“抱歉。”或许在他看来,尽管两人谈恋爱也有几个月了,在众人之前如此亲密却是轻薄了陈若合。

    “你们怎么打起来了?”陈若合抿嘴笑了笑。

    “……忘了。”云海清话语中多少有些尴尬,“大抵是言语不和,就动手了。以后我必当修身养性,不会如此。”

    “为何又要让他们两人住下来?”陈若合问。

    云海清敛了面上玩笑的神情,有些忧心地说:“我也是考虑怕他们有些闪失,到底是官宦子弟。陈炽杀了凌家的下人,让他们住在此处,相互也好照应。”

    “海清,其实是你想监视他们俩一举一动,好牵制官府对吧?”

    云海清只是笑笑,并不回答。云海清执意将陈若合送回去,又亲自去看了她师父。幸亏陈措身体好,高烧已经退了,也醒过来几次,意识还不是很清楚,醒来就问守在床边的陈圣卿道:“陈炽死了没有?”

    云海清脸色阴郁地站在陈措榻前,思量了许久,将陈若合和陈圣卿都叫出去,开门见山道:“陈炽的事情,是不能再拖了。不管他之后是否还会杀人,他杀我师弟,伤了陈先生是真。”

    “问题是怎么捉到陈炽呢?他真要躲,难道我们还能翻遍整个邛崃不成。”陈圣卿忧虑地说。

    云海清目光灼灼望着陈圣卿,声音沉稳:“据我知晓,陈炽对陈若初极为中意。”

    陈圣卿躲避着云海清的目光,嗫嚅道:“这个我是知道的。”

    “眼下看来,只能先委屈陈若初师妹了。”云海清扬起下巴说,领子上被扯下来的碎布条迎风飞舞,“将陈炽诱出来,众人埋伏而击杀之。虽然未必奏效,但不妨一试。”

    “若初。”陈圣卿叹了口气。他明明比云海清长了好几岁,此刻在云海清面前,就像是个小辈一样,“希望邛崃派能护若初安全。我大哥已经因他受了重伤,我不希望若初也有事。”

    “自然。”云海清拱了拱手,道声失陪,便转身离开了。

    陈若合有些无力。当时云海清跟她说要以陈若初为诱饵的事情时,她还颇为不放心,别别扭扭的。陈圣卿是陈若初的未婚夫,居然就这么爽快地把陈若初卖了?虽说要以大局为重,但是陈圣卿这也太不把陈若初当回事了。陈若合有些隐忧,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只好对陈圣卿说:“我去看看师妹,劳烦师叔照料师父了。”

    陈若初到底是年轻,病已经好了大半,就是身体还很虚弱,正倚在床头绣着花。陈若合走过去看,见她绣的是一团抽象的图案。

    “这火烧云真好看!”陈若合啧啧赞叹。

    “师姐,我绣的是牡丹。”陈若初细声细气地说。陈若合噎了一下,换了话题:“若初,当你面对陈炽的时候,你可会害怕?”

    陈若初停下手中针线,想了想,点头说:“我怕得要死。他早就不是以前的模样了,也不知怎地变成现在这种样子。我知晓,云子风是他所杀。他现在这般样子,简直如恶鬼上了身,偏偏怎么就中意我了。”陈若初说着,眼泪几乎又要落下来,陈若合无奈,只得连连劝慰。

    ***

    阿寒领着陈炽在山中轻车熟路地走。路崎岖难行,又潜藏于荆棘灌木之间,不知淌过几次溪流,绕过几段山谷,才在隐蔽的山坳间,看到一座已经倾颓一般的小屋。

    “这里是……”

    “大抵是唐时的庙宇,如今荒在了这里,从小路走的话,倒是离卧龙镇不远。”阿寒说,“倒是勉强可以栖身。而且,里面还有样东西想让你看。”

    陈炽跟着阿寒走进庙中,梁柱坍塌了一般,另一半也勉力支撑着,随时要倾颓的样子。阿寒从中搬出一个古旧的箱子打开,陈炽凑过去看,险些惊呼出声,里面竟是一个雕琢极其精美华贵的凤冠。虽然蒙了尘,却仍能看出其上珍珠、玛瑙、金银、珊瑚之艳色。

    “或许是前代权贵在此处藏宝,却未能再取回。人情沧桑,大抵如是。”阿寒掩口而笑,眼波流转望着陈炽,却让陈炽觉得她的目光有些可怕,“你所爱慕的娘子,出嫁时戴上这凤冠,定然十分美丽的。”

    陈炽看着阿寒,忽然笑出了声:“寒娘子说的是。只有凤冠还不够,需要下山裁衣,方不会委屈了她。”

    “这有何难。”阿寒白皙而毫无血色的手轻轻拂去冠上灰尘,“就是这上面的一颗珠子,也抵一身好料的衣裳。”

    “我明白了。”陈炽忽然兴奋了起来。见阿寒掩口笑得弯下了腰,陈炽也不由放声笑了出来,笑声将树上栖息的鸟都惊得飞走了。

    陈炽连夜下了山,去卧龙镇的裁缝铺砸门,让裁缝做两身喜事的衣裳出来。那裁缝见是个少年郎,还以为是谁家孩子恶作剧,正想将人赶走,陈炽却往桌上丢了一粒金子。

    裁缝是个聪明人,看到了这孩子颇为面生,身上还挂着剑,忍不住悄悄抬眼打量着陈炽:衣衫破烂,开口就是要裁新婚衣裳,且连新娘的衣裳都一起裁了。非是大富大贵之家,新娘的衣服一般都是由妇人自己裁制。再看这小公子的眼神,隐约带些戾气,根本不像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孩的眼神。

    裁缝又想起邛崃派这两天闹得沸沸扬扬的杀人之事,心里咯噔一下。他也不慌,一口应承下来,冷静地给陈炽量了尺寸,便假装去店铺后面搬布料,把小儿子叫起来,让他趁着夜色去邛崃派通风报信。

    “主人家,这衣服什么时候可以裁好?”陈炽敲着桌子,不耐烦地问道。裁缝觉得他这副模样又有些官架子,不知道以前是不是在富贵人家里做过事。

    “客官要是着急,明天黄昏来取就可以。”裁缝说。

    “那好,多有麻烦了。”陈炽说道,迈步出去,一转眼就消失在夜色中不见了。裁缝见陈炽走远了,才脱力坐到椅子上,一抹额头,全都是冷汗。

    他等到天明也不见小儿子回来,心里觉得不妙,将浑家和女儿全都叫起来去寻。就在出村往邛崃派的山路上,有清晨赶路的发现了一具尸体,正是裁缝的小儿子。

    死者脖子上有道很大的伤口,几乎将他的头整个斩下来,血流了一地,顺着山路淌到再无可淌,绘出一大片暗沉的红,像是那小公子让他所裁的红衣,除此之外,倒没有别的伤口。他的眼睛犹半睁的,早就没了光彩,似是连凶手的模样都未曾的看到,就稀里糊涂地倒在地上死去,手仍然徒劳抓着,想要向前攀爬,从卧龙镇去邛崃派这段永远走不完的山路。裁缝大恸,伏尸痛哭。一时间,不知是邛崃派,连卧龙镇的百姓都人心惶惶,生怕那凶手就杀上了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