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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倾城本以为，与沈空眠，只是短暂的交错。
毕竟，自己只是穷人家的女儿，而他，显然是一位富贵之家的少爷。然而，这一场交错，却让他们在一起呆了整整一个月。
而之后，他们更直接走到了一起，直到很多很多年后，他学她他的父亲，将她卖掉。
那一个月里，他们在深山里靠钻木取火、靠抓山鸡和摘野果果腹、然后天可怜见他们还顺利找到了一个小水潭，于是，对慕倾城这样的人来说，就足够。当然，那位自小娇生惯养，有诸多不习惯，于是她不得不为他安排得更多：比如采来树叶洗净了给他抓东西吃，比如每天给他洗衣服然后用火烘干……
在一起的一个月，慕倾城尽自己所能让沈空眠过得舒服。而不知道为什么，在做这些的过程中，她的心也很舒服。
当然，饶是如此，沈空眠也依然过得很迁就。但……他们都很开心。白天，他们开心地漫山遍野玩，晚上，他们开心地相拥而眠。
白天看他在阳光下像出笼的鸟儿一样疯跑，晚上看着他紧闭的细密睫毛和泛着白银光泽的脸庞，她突然有种像就这样过一生的感觉。
那一年，苏眉十二岁。还不懂这感觉，背后的含义。
有一天，有人寻到了山里，欢喜地对沈空眠说：“少爷，我们终于找到你了！”
沈空眠也欢喜地蹦过去：“范叔叔！”
看着他欢喜地投入那个人的怀抱，苏眉突然有点不高兴，因为知道他们分别的时刻到了。而他，很高兴他们的分离么？
她站在一旁，望着雀跃握着家丁手的他。
怯怯地。
眼泪，竟然呼之欲出。
“倾城，我们回去吧。”沈空眠拉着范叔叔的手，微笑着来到苏眉身边。
“我……们？”慕倾城望着她，瞪着大大的眼睛。
“是啊。”沈空眠携起她的手，含笑如春，“跟我回家吧。”
这些日子的相处交谈，他们已清楚了彼此的身世：她，本来就已经没地方可去了，不是么？
跟我回家。
眼里的眼泪，在这一刻，彻底滚落。
“小眉，虽然我并不高尚，但我可以答应你，永远不抛弃你！这话，我答应了，就会是一辈子。”
那是在他给她取名苏眉后，他给她说的第一句话。
从此，她就是他的女人——苏眉。
我希望，能尽一生之爱，舒你一世之眉。
——取这个名字的时候，他如此跟她解释。
苏眉，舒眉。
也正是从那时候开始，她答应他：忘掉过去，跟他一起，开开心心，以苏眉之名，重新开始生活。
那时，他真是对她爱得疯狂呵……
因为家里原本就给他安排了一门亲事——当朝丞相简嵩的独生女儿，简依依。
简依依是沈空眠嫡亲姑姑的女儿，所以自小感情不比寻常。沈家虽说是富贵之家，但却不通官场，想让儿子走仕途，无疑丞相府便是唯一的捷径。而简依依与沈空眠，也是从小就一副青梅竹马的样子。所以在沈家人眼里，沈空眠将来迎娶简依依，出入相府，继而进取朝堂，都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可是，慕倾城的到来，让一切都发生了改变。
其实沈家老夫人第一次见慕倾城，就是不喜欢的。
倾城倾城……一个轻浮的名字，配上一张狐媚的脸庞，只怕将来不是个善茬！
果然，沈空眠一回家便似完全变了一个人，不再黏着母亲，而是事事以慕倾城为先，好吃的紧着慕倾城先吃，好玩的先送给慕倾城玩，连温书都要慕倾城作陪，甚至，若不是被沈家两老严命驳回，他还要拉着她的手一起睡觉的。
至于那个叫简依依的表妹，份量就更不够瞧了。
别说沈空眠如今一门心思全在慕倾城身上，完全没心思去哄简依依，就说着慕倾城也不是个贤良的范儿，一看到沈空眠跟简依依在一起，脸就涩得谁都看得出醋意……
所以，这简依依明里暗里没少跟沈空眠闹过。
然而，男人的心，是闹不过来的。
终究，沈空眠拉着慕倾城的手，确定了自己后半生的伴侣。
“你……你给我滚……给我滚！”沈家老爷喘着粗气，将他赶出家门。
沈空眠拉着慕倾城的手，给两老恭敬磕头：“父亲、母亲，眠儿答应你们，一定会考取头名状元、光宗耀祖！即便没有依依的裙带关系，我也依然可以在朝廷建立自己的功业。”
“滚！滚……”沈老爷愤怒地扫过茶几，杯盏茶壶摔得粉碎。
就那样，沈空眠带着慕倾城走出了沈府，除了母亲偷偷塞给他的私房钱，什么都没有。
慕倾城是过过苦日子的，知道以后的路不好走，自动将那点私房钱收了来安排。自此，他们在京城脚下租了一个房子，男的读书，女的做活，正正经经过起了夫妻的日子。
那段日子，是苏眉至今回忆起来仍觉得最幸福的几年。那个时候呵……即便白天累了一天的活，晚上回来还要陪沈空眠温书，也还是一点都不觉得累，心里充盈的，都是满满的幸福。
沈空眠说过，自己要靠自己的能力，高中鳌头，立足京城！而苏眉知道，这个时候，自己是必定要全力辅助的。因为，那个男人是为了自己，放弃了一切。
呵呵，终究还是步了父母的后尘。
虽千万人，吾往矣。
苏子玉与沈空眠，都在血气方刚的年纪，为了那抹倾城色，这样决绝而浪漫。
其实，有此一决，即便是后来人分情散，也足以安抚所有的不平与委屈吧？
所以，苏眉的母亲，终其一生，都没有抱怨。
所以，即便沈空眠待她如此，苏眉也终究只说了一句“天上地下，永不复见”，而不舍得让他吃下她亲手烹制的饭食。
同样的轮回，同样的转折，呵呵……
唯一不同的，是苏眉比母亲还要天真，在接受沈空眠的爱时，甜蜜地以为那就是永久，无条件的永久。所以，她随意生活，完全不在乎粗重的活会磨损她的皮肤与手指，也完全不在乎随意的吃喝会毁了自己那最引以为傲的……倾城色。
呵呵，那时真可笑呢。以为，“爱”是一个钉子，一旦钉下，就永远不变。却不知道：所谓的爱，只是吸引。
当有朝一日，你不再吸引对方，那“爱”，便没了。
而苏眉对沈空眠的吸引，正是她不曾想起要保养的绝色风华。
坐在添香阁镜子前梳着青丝的苏眉，想起曾经的愚蠢，依然能笑出眼泪。
是啊……那时多愚蠢啊！
以为自己打败简依依，是缘于沈空眠的情有独钟。其实，当时让自己一家独赢的，只是自己的皮囊！
如此而已。
蝶恋舞说得没错。
说得没错。
其实，她还是早就猜到的。所以，在沈空眠渐渐变心之后，她迷上了吃糖葫芦，那是以前两人甜蜜时沈空眠经常买给她吃的。
其实，她早就猜到了的。
即便没有蝶恋舞，还会有别人。
苏眉对着镜中的自己，轻轻抚摸自己粉嫩如花蕊的脸颊，带着前所未有的怜惜：这倾世的容颜啊，跟着自己这么些年，算是明珠暗投了。
呵呵，既然已经辛辛苦苦找回这倾世容颜，为何还要坚持贞洁？那个男人，早就将自己卖于这万丈青楼软红了啊。而自己这张脸，生来，便是享受这万丈风流的吧……
如此想着，她渐渐褪下自己的红纱衣衫……以最柔软呵护的力度，轻轻抚着，自己那一身的风情。